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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愫愫移了移位置,蹲在他们二人正上方。
    “阿兄,我……抱歉。”他沮丧地低声,“此人武功远在我之上……我打不过。”
    “你和她交过手了?”他抬眸,看不出喜怒。
    “未曾。”方怀暄抬眼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垂下头去,“但是她气势太强了,我打不过……”
    从愫愫这里看去,恰好能看见他紧攥在背后的右手。
    方怀之有那么可怕?
    愫愫目光偏移,落与方怀之脸上。他站在阴影下,看不清面容神色,只听语气尚且淡然,似乎并未生气。就在他要移开视线之时,只看他蘸了蘸墨,摊开面前的奏折。
    她眼力绝佳,亲眼看见他在奏折上批了两个字。
    准奏。
    愫愫心下微惊。
    方怀之……竟如此胆大包天,连此等僭越之辞都敢下笔。
    “阿兄,不过她同我说了,今日回来拜访的。”他凑过去,在他手边乖乖磨起墨来。
    “她知晓你是方家人?”
    “知道……吧?”
    方怀暄眼神闪烁,心里这才后知后觉这话似乎说不得,内疚地将另外一只手也藏在背后去了。他两只手都扣在背后,像个即将赴刑场的罪犯。
    他小心翼翼瞅了瞅面前人,忐忑不安地给自己找补,“阿兄……她说,要让我立字据才肯让我带东西走……”
    方怀之眼眸抬也未抬,像是早就猜到了一般。
    “她是看到你写的名字后,才反悔的。”
    “是吧。”他挠挠后脑勺,不大确定。也许正如阿兄说的,他的脑袋只有在用刀的时候才能转得动。
    “那,那我再去找一次。”他说着,就要推门而去。
    “回来。”方怀之搁下笔,眼神在那帷帐的褶皱处微微扫过,“她已经来了。”
    “已经……来了?”方怀暄茫然抬眸。
    “行了。”方怀之将奏折扔到一边,揉了揉额角,“你回去吧,这几日不必来了。”
    他呆了下,随后慢吞吞点点头。
    屋内又只剩下方怀之一人,案上香炉不知何时点上了,轻烟如雾,薄如疏纱。
    这烟的味道,也好生熟悉。
    方怀之,他到底是谁。
    愫愫闭了闭眼,手指死死按着房梁,压下心底那一阵突如其来的恍惚。
    为何当初要强娶她,为何方家会有一座和她前世一模一样的院子,为何即使她伤了他之后却无人追杀她……
    也许,她很早之前生出的猜测是真的,只是她不愿意相信罢了。她都能重生一世,其他的人……又为何不能?
    何况是他啊,是他……
    幽幽檀香之间,方怀之话音缓缓。
    “藏了这么久,也该出来了。”他抚了抚袖口,压去不经意的褶皱,“你既然来了,想必是有话要说。出来吧,我们谈谈。”
    愫愫握着剑门,从房梁下一跃而下。一声剑鸣,明晃晃的剑刃指着他胸口。
    “姓方的,你到底是谁?”
    他微微抬眼。
    阴云破开,一线日光仿若穿过万水千山,带着无限的沧桑与隐忍,静静投在面前人淡褐色的眼眸里。
    那一瞬间,震惊与欣喜交织,心底那股压抑多年的怆痛喷薄而出,搅得他五脏六腑都被疼意占据了。
    眼角隐有酸涩,有什么东西似乎即将落下来。
    他唇畔扬起一丝笑,声音轻若无物。
    “愫愫,你看,我还是找到你了。”
    愫愫的剑又进了半寸,见到这个上辈子她几乎为之付出一声的人,她心底却已经再不起一丝涟漪,只有冷漠,从她心底蔓延至眼底。
    “霍琰……你倒是,还敢来见我。”
    他任由剑锋破开单薄的衣物,嘴角噙着的那抹笑意未曾散去。
    “愫愫,老天终究还是公平的,上辈子我未能赶回来,便给了你我下辈子。”
    愫愫嗤了声,不屑道:“别,这话留着给你未来的夫人听吧。”她收回剑,略过他胸前暗红的血迹,上移停在他脸上。
    “上次你强纳我为妾,那一刀是你该得的,上辈子算我倒霉,这辈子你我就当不曾见过。”
    “不是妾,是妻。愫愫眼力向来好,难道没有看出来么,所有的规制都是按娶妻之礼。”
    “我不管是妾还是妻,我只说这辈子。”愫愫后退三步,手在虚空中划开一道,“前世欠你的我都已经偿还了,你该明白,你我二人再无任何关系。”
    方怀之却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含笑道:“愫愫比当年……活泼了些。”
    听见这话,愫愫却只想笑。
    未遇见他之前,她也是个不谙世事的姑娘。她刚开始爱上他的时候,也常常是笑着的。但他是怎么说的?说做她霍家人,首先要喜怒不形于色,别让旁人取笑了去。
    取笑。
    呵。
    从始至终,在他眼里,她不过就是一个挥之即来招之即去的玩意儿,哪儿配拥有什么人的情绪。
    “我不挡你的路,你也别挡我的路。”她转过头,发现门锁上了,冷笑一声,毫不犹豫扬起剑一招劈开。
    “上辈子是我有愧于你,可你为何不愿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愫愫,我从未想要骗过你。”
    “解释?”愫愫冷笑,“你也还有脸说得出口!”
    她受霍家人百般欺辱的时候怎么不见他的解释,她受伤卧病在床的时候怎么不见他来解释,她死于雪地里的时候怎么没有听见他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