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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放过她,也放过自己。
    程司屿眼睫轻颤,径直挂断通话。
    此时的烟汀海,暮色四合。
    绛紫的晚霞与深蓝的海岸连成一线,短暂相逢的须臾,宛若合卺。
    放不下,也放不了。
    夜幕无限逼近海平面。深海冥蒙莫测,像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兽。
    程司屿纵身跃下。
    -
    “嘭!”
    一声闷响过后。程司屿从假寐中惊醒。
    抬眸看去,张文勋正用脚抵着门,抱了大摞材料进来,“抱歉程总,打扰您休息了。”
    作为朝夕相处的特助,张文勋当然知道程司屿这几日忙得几乎没有阖过眼。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程总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明明前不久还是意气风发的商界新贵,几乎是一夜之间,性情全然大变。阴晴不定也就罢了,那股上位者的威慑气场着实让他有些发怵。
    顶着那道幽深的视线,张文勋将材料放到他的办公桌上,“您让调查的资料都在这儿了。”
    他顿了顿,有些犹豫,“那边刚传回消息,她已经出发了,一切……”
    话音未落,耳畔轻快的脚步搅起沉闷的空气。
    数秒后,只剩大开的沉香木门在风中微晃。
    张文勋咽下嘴边的疑虑,不知为何竟也感到一丝畅快。
    他在心底默默补完未说完的话。
    ……一切顺利。
    *
    果茶没想到一路上会这么顺利。
    她自幼在果果福利院长大,于小镇的一方天地打转,没有出过远门。
    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她决定提前出发,去往花城。
    出门前,果果妈妈耳提面命“外面的世界很复杂,不能听信别人的话”“要机灵点,保持警惕……”
    可她一路上遇到的人都很热情,还会主动帮她指路、提行李,就像自家人一样。
    原来大城市的人都这般善良可亲。
    站在花城高铁站北广场,果茶扫眼望去。
    “车牌尾号三个九,黑色的车,很大很显眼……”
    回忆起下车前杨叔打来的那通电话,她喃喃自语道。
    八月初阳光炽热,一阵风过,脸上的汗水都要被热气蒸发。
    999……999……
    顶着日头,果茶晕晕乎乎找起符合关键信息的车辆。
    找到了!
    将彩色编织袋绑到行李箱上,她径直走向不远处一辆黑得锃亮的车旁。
    果茶在前座车门处停下。
    一尘不染的车窗上只映出她自己的脸。
    她将眼睛贴上去,试图看清车内人。
    车窗陡然降了下来。驾驶座坐着的正是一位中年男子。
    “杨叔叔您好,我是果茶。您是不是等了好久,辛苦啦!”
    看着眼前笑得明媚的小姑娘,王麟蹙眉,正要说什么。
    后座传出一声低沉的咳嗽。
    他突然福至心灵,忙点头道:“诶对,稍等,我帮你把行李放上车。”
    说罢,王麟小跑下车,帮果茶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重新坐回驾驶座的数十秒中,他满脑子都是“终于见到令总裁魂牵梦绕的神秘人物了!”
    作为程司屿的专职司机,王麟明显感觉他这几天不对劲。
    向张特助一打听才知道,原来程总这几日一直在调查一个女孩。
    几乎每天,他都要独自赶往云山小镇。
    往返上百公里的路程,程司屿不胜其烦地从晨曦中去,在暮色中回。
    谁也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
    -
    “诶,原来车里还有其他人吗?”
    看到后座低着头、似乎正在处理公务的陌生男人,果茶以为是王麟顺道拉的乘客。
    正要打声招呼,中间的隔断玻璃蓦地升起,阻绝了她接下来的攀谈。
    碰了一鼻子灰,果茶也不觉尴尬。
    她转回头,眉眼弯弯地说:“杨叔叔,这辆车好高级呀,居然还有隔板。而且真的像您说的一样,很大很显眼!我在广场上一眼就看到了!”
    王麟笑而不语,心想:那可不是吗,毕竟价钱摆在这儿。
    不过他想不明白,程总好不容易看到人了,为何又避而不见?是在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吗?
    压下内心的疑虑,再次启动车子时,王麟抬头瞥了眼车内后视镜。
    挡得可真严实。
    “茶茶,接下来要去哪儿?”
    王麟的问询让果茶一时愣住。
    果果妈妈不是说让自己先去他家暂住,等开学了再搬去学校吗?叔叔这是忘记了……还是反悔了?
    但她没有说出自己的疑虑。她其实想得很明白,即使杨叔叔和果果妈妈是多年故交,但她毕竟是个外人,也不太好意思过多叨扰人家。
    她可以在杨叔叔家附近找一家便宜的青年旅舍,这样的话既有个照应,又不至于麻烦他们。
    嗯,不过杨叔叔家在哪里来着,好像是一片海,叫烟……
    “烟汀海。”
    王麟陡然听到耳返里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那道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抑制某种情绪,“带茶茶去烟汀海。”
    “啊!你瞧我这记性,真是老糊涂了”,王麟当即拍了拍后脑勺,“之前早就说过了的嘛,去烟汀海,对不对?”
    果茶闻声点了点头,歪着脑袋甜甜一笑,“杨叔叔,您一点也不老,看起来可年轻,其实刚才我也没有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