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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瑶光几步上前,将包袱递给他。
    他丢下凳子把银手环和铁杖盘了一遍,想了想将银手环揣入怀中,铁杖别在腰侧,软枕让瑶光放去床上,站在门口说道:“还有胡床。”
    瑶光整理着床铺回他:“那胡床老旧了,该换个新的。”
    “不换。”樊璃提着凳子出去,在太阳地里捡了个位置坐下:“它在我这待了十年,等哪天一身零件都老掉牙了,洗干净放在案上当古董摆件。”
    瑶光笑道:“能当古董的起码得是金丝楠木做的东西,楠木轻易不会腐坏,刷了漆能存放几千年,值钱。您那张胡床不行,它就是一般的木头做的。”
    “那是我娘的东西。”
    “……奴婢这就去拿。”
    瑶光出去时,樊璃坐在太阳地里问道:“这里还有别人?”
    瑶光四处看了一圈,仰头和木棉树上的喜鹊对视一眼:“有一只喜鹊。”
    樊璃:“撵走。”
    瑶光笑着逗了喜鹊几声:“小鸟也没骂人,撵它干嘛呢?”
    “喜鹊比耗子还精,谁知道它会不会偷听别人说话?撵走,我有话跟你说。”
    瑶光几下把喜鹊挥开,凑过来小声问道:“要吩咐小的做什么?”
    樊璃伸手摸着滚烫的阳光,语气平淡:“去陈留查一查小狸和谢遇,半个月内能把消息送来么?”
    空气中浮灰轻扬,瑶光牙疼的看着少年。
    都怪樊静伦!非要查他记忆!
    这下好了,整个伶官坊都得跟着串供撒谎了!
    瑶光强笑道:“小主子调查别人无妨,只是大将军目标太大了,让谢家人知道……”
    樊璃:“那就不要让谢家人知道。”
    他面向瑶光:“这事很难?”
    瑶光苦笑道:“不难,只是我如今不好出府,要等到晚上才能出去递信。”
    樊璃摸索着抓住瑶光的手,拉近些轻声说道:“查到了捡个大晴天、中午阳光最烈时来这里,就在这里、这太阳地告诉我。”
    “是。”
    樊璃抓着瑶光没放:“外面怎样了?青衣卫可还抓人?”
    瑶光压低声音:“暂且没动静。”
    “暂且就是在憋大招——”樊璃双睫微动,低垂下去:“以坊主的手段,能对付胡菩提么?”
    瑶光乐道:“若北方那群狗没插手,坊主能溜着胡菩提玩一年。”
    “这么说来,坊主应该能护住侯府?”
    瑶光笑不出来了。
    能动侯府的除了外朝那帮人,就只有王皇后了。
    坊主能溜胡菩提玩,但和外朝、中宫比起来,却还差得远。
    毕竟伶官坊本质上只是一个吃喝玩乐的小作坊,云鹰一找来立马得缩脖子做人,连坊主都只能窜进大狱里蹲着,等风头过去才能出来。
    瑶光想到这,沉吟道:“我们会竭尽全力护您周全,至于其他人,陆言会看着办的。”
    樊璃沉默下去,一挥手:“去拿胡床。”
    瑶光走后,他一个人坐在安定院里晒太阳,低头一圈圈捻着铁杖。
    铁杖尖刺在地砖上转出一个小凹点,他顿住手,朝窸窣轻响的木棉树抬头。
    “你又在那盯我?”
    喜鹊落在枝丫间,歪着小脑袋盯着他,哒叫一声。
    “谢遇昨晚出去就没回来,他去哪了?”
    鹊鸟小眼睛打转,脑子缓缓转起来。
    谢遇……
    这是个什么东西?
    树下的少年低头坐在凳子上,脸色在阳光下白得刺目。
    他双唇有些发干,抿开说道:“枯桑知天风,海水知天寒——我这种人要是经历一些叫人笑掉牙的事,该躲哪哭啊?”
    谢遇的童养媳……
    若真有这么个童养媳给谢遇殉葬了,人家就是正儿八经的夫妻。
    那落在他唇上的无数个吻,不就成了笑话么?
    “呀!”瑶光拿着胡床回来,看他背对木棉树哭得一抽一抽的,一箭步跑上前慌手慌脚道:“这,哎呀!怎么哭了?!”
    樊璃抹了把脸,咬牙骂道:“狗谢遇!”
    瑶光慌忙将胡床打开,把他挪上去。
    哄了一会儿发现他只叮着大将军骂,瑶光哭笑不得:“这该上哪说理?大将军死了十年,你干嘛骂他……好了别哭,你骂。”
    王氏的贴身侍女过来,站在院门外问道:“夫人叫我过来问问,公子怎么哭了?”
    瑶光语气沉重:“他想起侯爷了,去年这会儿他正挨打呢。”
    侍女唏嘘一声:“棍棒底下出孝子,侯爷的苦心公子可算明白了——人死不能复生,小公子看开点啊。”
    樊璃一掀唇。
    瑶光连忙捂住他嘴巴向侍女说道:“你去吧,这里有我呢。”
    “那午膳是叫人给公子端来,还是等他哭完了你替他端?”
    “我去端。”
    瑶光出去后,喜鹊扑棱棱飞到外院。
    肤色黝黑的男人盘腿坐在树下,旁边放着扫帚,手中拿着一只馒头慢条斯理的掰碎在掌心。
    鹊鸟蹦过来啄了一口,找了一块泥沙,支棱腿爪画了个‘哭’字。
    男人看着地上的大字:“谁伤了他?”
    喜鹊歪头瞧着对方。
    男人问道:“是穿白衣裳、白得像鬼的青年男子?”
    鹊鸟眼皮一耷,否定了男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