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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恶魔收起他尖锐的犄角,他整个人显得柔软又无害,在杀人现场安安心心地站着,和凶手挨得很近,有种有恃无恐的气质:
    “埃德温,你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类。”
    这显然不是主教预料之中的回答。
    他一向好整以暇的冷静的瞳孔微微缩小,将手中的权杖攥得更紧,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他现在看上去比刚才听到所有话的瞬间都要脆弱一点。
    塔尔想,大概之前没有人和他共享这个秘密。知道的人要不是已经被大主教搞死了,要不就在被他视为必须杀死的死敌的路上。
    而自己勉强算是个友方角色。
    主教没有预想过和某个人共享秘密是个怎样的场面,更何况这个秘密还这样不堪入目,就像如影随形的诅咒。若是败露,大概没有人会和他站在同一边。
    他也并不想要和任何人同行,只有短暂结盟的盟友和永远的对手。
    然后他和恶魔的灵魂绑定在了一起,被迫要和一个陌生人朝夕相处,现在还被知道了最难堪的秘密,没有人教埃德温怎么反应。他第一次选择了逃避,只是等着塔尔开口。
    恶魔的话音和他身上的玫瑰香一样甜腻,漂亮的眼睛让埃德温第一次感到无法看透的挫败,却开口说出了欣赏的话语:
    “在见到你之前,我没有想到过会有你这样的人类……唔,半恶魔?你成功欺骗了所有人,这是伟大的魔鬼都无法实现的成就。至于血统,大概只有你们人类在意吧,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你的人生才过了二十年,”
    塔尔感慨,“我觉得你前途无量。”
    “够了,”
    埃德温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接下来的话语感到惶恐不安。
    主教无意识地拉了拉衣领,他垂下眼睛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没有什么不堪入目的惨状,光明魔法杀死的人尸体上干干净净。他犹豫了一下,从袖中靴子的内侧抽出一把刀刃,刺进了灰发男人的胸口。
    虽然也只是表面上的掩饰,但这样看上去像是物理伤口而不是魔法造成的死亡。
    “走吧,”
    埃德温说,越过在前面的塔尔往外走去。恶魔耸了耸肩,跟在他后面,门吱呀吱呀得关不上,血腥味从室内漫出来,却被夜晚的寒意冻在一小块区域里。
    他们在离开时遇见了辖区主教,对方苍老的面孔在看到埃德温时有些惊讶。这位老人大概觉得埃德温已经离开了,却没有想到还能在教廷里见到他。
    而主教灰色的眼神像是刀刃一样刺了他一下,那是冰冷和决断的神情。
    “你知道该怎么做。”
    大主教留下了这样一句话,便带着他的随从走出了教廷的大门,踏进了银白色的月光下。
    老人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无意识地捻动着胸前的念珠。但他毕竟活了这么多年,埃德温当年扶持他上位,掌握了他太多残酷的秘密。
    埃德温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人,他心知肚明。流言仅仅是流言罢了,如果有谁能在接下来的斗争中顺利,他更倾向于是主教,也只能把手中的赌注押在他的身上。
    所以……
    他选择服从。
    第44章 午夜梦醒
    埃德温基本上是踏着夜色回到了教廷。
    门前的守卫恭谨地为他拉开厚重的银灰色大门, 他的主教袍沾染了夜间露水的寒意。
    塔尔就跟在他的背后,脸挡的严严实实,守卫一晃眼,就只见到两人的背影。
    主教没有大胆到允许恶魔在王都的教廷内抛头露面, 一旦到了隐蔽之处, 塔尔就潜入墙角深色的暗影中。
    若不是月光始终将银白的清辉洒向人间, 恶魔的活动领域或许还能大些。
    直到旋开房门, 塔尔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埃德温的房间里。
    眼前的一切有点让人惊讶:房间里现在干干净净,没有尸体,没有血迹,地毯被换掉了, 颜色是恶魔所建议的石榴红和主教原先的暗红之间稍微折中的一个方案,更接近于玫瑰的红色。
    说到玫瑰……早晨塔尔折的玫瑰倒是没被处理掉。
    大概是他委托的人想当然地觉得, 玫瑰和一起血腥的杀人事件不会扯上关系。主教的桌面还保留着原本的样子,羽毛笔放在一边,笔尖上的墨水已经干涸。
    可能要再买一个笔筒了。埃德温心想。
    塔尔却对室内的变化有些啧啧称奇。恶魔精致的皮靴踩在玫瑰色的地毯上, 好奇地拉开衣柜察看内部的陈设。就连柜子都被细致地整理了一遍,还喷了香水, 闻起来让人鼻子发痒。
    真了不起。
    塔尔有点开玩笑意味地发问,主教, 你驯养了什么神奇的家务小精灵吗?
    当然不是。是他现在还能用的人。
    埃德温经营多年,许多人在他的荫蔽下生存,那是一些在这个阶段还绝对不可能背叛他的人。
    埃德温在利用这些人的力量的同时也小心地保持了距离, 比如召唤恶魔这种弱点,他不可能对任何一个人和盘托出。
    若是一朝失势,发生什么都不无可能。
    但至少他们现在还忌惮着背叛所要付出的代价。而其中的有些人又足够好用。
    塔尔此时正翻看着埃德温的书堆,却猝不及防地看到了很眼熟的一本书。
    恶魔漫不经心地笑起来, 随手拿起这本黑色封皮的大书,对着主教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