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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从6岁起每天都在练的招式,牢记在心的师父的教导,第一次用在活生生的人身上,场面并不好看。
    领队带着警察和大使馆的人赶到时,看到的就是人事不知的不明分子以及围着孟格桑眼泪汪汪的自家运动员们。
    孟格桑被击中了,领队连夜送她回北京治疗。主治医生说有一颗子弹卡在腰椎上,威力不够没有造成更严重的后果。但因为那一节脊柱碎裂,她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
    “……麻烦您,帮我打退役报告。”
    领队一脸悲伤遗憾地退出病房,凄厉的哭声隔着门传来,听的人心中酸涩不已。
    “所以我真的打心底里佩服你,桑桑。”想到过去,伊梨感慨不已,“那个时候,到底是什么支撑你站起来的?”
    是什么呢?
    孟格桑问自己。
    大概是发现破罐子破摔的生活没什么意思,挑战命运的不可能反而能带给她无与伦比的快感。
    草原的儿女生来坚韧,爸爸给他取名格桑,希望她像高原上的野花一样有最顽强的生命力,不惧任何风霜。
    她能做到。
    年轻的戛纳影后可能终生困于轮椅,生命之花刚盛放便迎来结束。
    孟格桑一时成了小报的销量密码,只要提到她的名字,再放上几张坐在轮椅上的照片,编些似是而非的故事,名不见经传的报纸也能销售一空。
    当事人什么心情,没人在意。
    医院已经不能提供更多有效治疗,加上频频被狗仔娱记偷拍骚扰,孟格桑在伤势稳定后拜托父母送她回武当山,回到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师父下山接她,摸着她的头满脸慈祥:“做得好,格桑。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
    她并没有一直呆在武当山养伤,该剧本,拉投资,联系拍摄团队,忙个不停。
    可惜,一听是轮椅影后做主演,话没说几句就挂了电话。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就这么回事。
    孟格桑没办法,拿出所有积蓄,再加上父母和伊梨的倾力相助,才有了并蒂传媒的草创班子,勉强搭好剧组。
    《奔向理想城》就是在这种艰难的情况下诞生的。
    坐着轮椅不知道能不能再站起来的年轻影后,毕业不久四处碰壁的新人导演,断断续续长达两年多的拍摄期……
    孟格桑自我调侃:“坐轮椅就拍轮椅戏,能站起来再拍后面的复健。亲身经历后的演绎该有多么动人,没有哪个演员比我更幸运了。”
    明明是不幸,她却当成幸运。
    2008年,《奔向理想城》因为动人的故事和直击灵魂的演绎,一举夺得金狮奖,为孟格桑摘得威尼斯影后桂冠。
    在次年拿到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项后,一举将孟格桑推到更高的顶峰。
    那一年的演艺圈星光熠熠,没有一颗可与她争锋。
    “苦难既然把我推到了悬崖的边缘,那么就让我在这悬崖的边缘坐下来,顺便看看悬崖下的流岚雾霭,唱支歌给你听。”[1]
    孟格桑做到了。
    这之后她身上便多了两处文身。
    一个在曾经碎裂的腰椎处,绘了一朵代表重生的凤凰花。
    一个在左胸心脏处,“命由己造相由心生”,时刻鼓舞提醒她,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奔向理想城》大获成功,口碑与票房双丰收,孟格桑和并蒂传媒赚得盆满钵满。尝到甜头的孟格桑,就此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在那个年代的演艺圈,美貌、演技、影响力都属于稀缺资源的一种,而她一样不缺。那不妨以自己为筹码,坐上资本的赌桌,从此再不允许有人低头和她说话。
    反正有钱人多得是,带谁赚不是赚。没有张屠户,还能吃带毛猪不成。
    “大概是天生反骨,最爱挑战不可能,做些别人做不到的事,看他们目瞪口呆的模样。”孟格桑眉头轻挑,回答的话说得半真半假。
    是什么支撑自己站起来?
    有趣的是,她并不知道自己还能站起来。
    《奔向理想城》是她倾其所有的一场豪赌,赌的是开始也是结束。
    如果她没成功,大概不会再有演员孟格桑,只有呼伦贝尔大草原上放牧的残疾姑娘格桑梅朵·嘎达梅林。
    胆怯吗?
    有的。
    如果注定潦草收场,拿着积蓄好好过日子不好吗?
    当然不好。
    武术,演戏,她最爱的两样东西,终其一生可能再没有机会触碰。只要想到这些,心里就像烧着一把火,灼热刺痛,无法平静。
    最后还是依照心意行动了。
    父母也好,阿梨也好,没有阻止反而尽己所能帮了她一把。
    “没关系,桑桑。大不了,以后我养你啊~”20岁的伊梨臭屁的扬起下巴,“我的歌还是挺值钱的是吧?”
    作为少有的创作女歌手,华语乐坛新晋天后,她有说这个话的资本。
    “好,以后就拜托阿梨了。”
    “嗯,都交给我吧。”
    所以那部《奔向理想城》对孟格桑来说不只是电影,更是记载她重新站起来的纪录片,也是她曾经孤注一掷的勇气的呈现。
    想到往事,一时心生感慨,久久无法平静。晚上权至龙打电话过来,也察觉到了。
    “怎么?遇到不开心事吗?跟我说说,可以。”
    一段时间过去,权至龙的中文进展不错,能说几句不太标准的简单对话,间或夹杂几句韩语。
    孟格桑莞尔:“谢谢至龙,我没有不开心,只是想起一点过去的事。”
    权至龙撇嘴:“不能告诉我?”
    “不是,”孟格桑抓抓头发,难得有些赫然,“自己说也太……啊,难为情。”
    “好吧,不为难你。”
    好奇,但不想勉强她。
    只是……
    “姐姐竟然会难为情?噗,好想看看你现在的表情~”
    这一句太长,权至龙下意识切回韩语。声音又酥又软,听得人耳朵痒痒。
    “呀,我也是人,怎么不能难为情?”孟格桑揉揉耳朵,色厉内荏。
    “可以,姐姐很漂亮,什么样子都是。”
    孟格桑轻哼:“嘴巴倒是挺甜。”
    “要甜,怕你生气不理我。”
    小孩子一样说得磕磕巴巴,稚气得可爱。
    “能屈能伸,不错。呐,今天有特别想学的中文吗?”
    “下一站台北,巡演,”权至龙在床上翻了个身,“学几句,给粉丝听。”
    “ok,交给我。”
    孟格桑最不缺耐心,拿出当年练台词基本功的毅力一个字一个字地帮权至龙抠语音语调,指导他如何正确发声。半个多小时下来,音调果然变标准许多。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
    “这样不行。”权至龙使劲儿扑腾几下,抱着被子滚来滚去,“得跟姐姐见面才行。”
    中国人说见面三分情,一直不见面怎么加深和姐姐的联系呢?
    要见面,要能看见她,听见她,感受她。
    也要她能看见他,听见他,感受他。
    只靠电话联系的感情,太脆弱也太浅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