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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大约是因为遗传吧,尽管陈厌还小,但他身上的压迫感不比林莫见过的其他大人物差多少。
    不管南蓁出于什么原因,趁早离开他都是个正确的决定。
    见她似乎还有些忧郁彷徨,林莫安慰她,“他总要学会长大的。”
    “是啊。”南蓁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疾风迷离了她的视线。
    不知不觉中,她也开始变得和陈厌一样,连她自己都猜不透自己在想什么。
    -
    后面的事情进行的很顺利。
    原定行程缩短了半天。
    依旧是一大早赶飞机。
    林莫跟她一起回来。
    婉拒了他要送她回家的好意,南蓁独自打车。
    路上很顺,到家的时候才不到十点。
    陈厌大约下午才会回来。
    还有时间整理,她松了口气。
    上楼换好衣服,正准备洗个澡,突然有人开门。
    南蓁从浴室里探出脑袋,诧异地睁大眼睛,“陈厌?”
    玄关空间逼仄,又没开灯,陈厌仍穿着昨天那身衣服,黑发被风吹得有些乱了,他一手勾着行李袋,一手提着一兜子草莓,外套搭在臂弯里。
    大约是背着光的关系,他脸色阴阴的,眉目间被额发的阴影遮盖,愈发模糊不清。
    抬眸看见南蓁,他眼中的阴郁忽明忽暗。
    “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浴室和玄关是连在一起的,见他脸色不好,南蓁紧张地上前,“怎么了,你脸色好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陈厌凝着她。
    漆黑的,深不见底。
    这充满冲击力的一眼几乎将她击穿。
    南蓁心尖倏地一紧。
    他发现什么了?
    伸出去的手下意识收了回来,“...陈厌?”
    她大约不知道自己心虚的有多明显。
    陈厌看着她藏在身侧的双手,漆黑的眼眸更加暗了两分。
    鸦羽般的长睫敛了敛,掩去他眼底狂烈的暗涌,他低头换鞋,“坐车累了。”
    他嗓音有些嘶哑,听起来像是熬了夜的。
    “给你买了点草莓。”
    他递给她。
    已经这个季节了,南蓁很少见到外面有卖草莓的。
    但陈厌拎回来的这些,个个又大又红。
    饱满得很异常。
    南蓁愣愣地接过来。
    换完鞋,陈厌一言不发地回了房。
    经过她身边,他身上烟草的苦涩味道几乎盖过了那股好闻的莲花香气。
    紧缩的心脏还在不断被挤压着。
    不应季的水果,反常的态度。
    南蓁明显感觉到陈厌变得浑浊的状态。
    就像往平静的湖面丢一块石头,惊动了水底的泥沙,清澈见底的水面瞬间变得模糊起来。
    才一天没见,怎么会变成这样?
    隔着一道薄薄的门板,外面的任何动静都逃不过房间里的人。
    南蓁在原地站了好一会,然后去了厨房。
    远处的水流声像窗户外的白噪音。
    细微的嗡嗡。
    陈厌面朝窗外。
    纱帘一层层筛过日光,只剩微弱的昏暗,匍匐在他脚下。
    手机上的那张照片几乎被他捏碎。
    黑色从四面八方涌进他的眼睛。
    最终化成诡异的幽静。
    不怒反笑。
    “呵。”
    陈厌低哑的嗓音宛如魔音,无边无际,没有来源,也无归宿,只有深不见底的无尽黑暗。
    ……
    -
    陈厌的不对劲持续了好几天。
    南蓁不敢问,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但她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正在被拉开。
    不确定陈厌是否跟她有同样的感觉。
    应该是有的。
    否则他不会用那种陌生的眼神看她。
    不是探究,也不像好奇。
    他深沉的目光里多了两分..宽容。
    像已经发现小孩做了坏事的家长,他在等着她跟他坦白。
    可她瞒着他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南蓁不敢轻举妄动。
    无论如何安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为了他好,她始终抹不掉已经在心里生根了的愧疚。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一号那天,南蓁带陈厌去了趟派出所。
    宋明辉的拘留期限到了,是否起诉决定了他能不能重获自由。
    律师在门口等着他们。
    登记、签字,进入会面区。
    南蓁提出不直接见面。
    隔着单面玻璃,隔壁房间里,被关了很久的宋明辉神情黯淡,整个人都有些恍惚,额角还贴着纱布,右下颌一大片青黄的痕迹,是淤青还未消退。
    她有些意外,那天见到的时候他似乎并未受伤。
    负责接领他们的民警见惯不怪地解释:“抓到他的时候刚被另一群混混教训过。”
    “这种人大多都是被欺负过的,心理多少有点扭曲,就想找比自己更弱的人报复回去,恶性循环。没办法。不过他都快二十了,继续放任下去,以后说不定会成为社会头条上的人。你们起诉也好,进去改造两年,说不定有救。”
    南蓁不由皱了下眉,听他这样说,加害者貌似情有可原,起诉他倒是救了他。
    那陈厌怎么办?
    他不无辜吗?
    民警把他们带进隔间后就出去了。
    陈厌站在玻璃前,没什么情绪的侧脸看不出在想什么。
    南蓁走过去,站在他身边,视线抬起来,他略显晦涩的黑眸一片冰凉的漠然。
    她一顿。
    “想好了吗,要不要起诉?”
    另一边的房间里,宋明辉一听律师说有可能会坐牢,干裂的嘴角忽然诡异地一抽,接着,他捂住脸失声痛哭,那哭声凄惨,断断续续的,又像怪笑。
    警官说得对。
    他心理早就扭曲了。
    害怕坐牢是本能,跟他并不后悔自己的暴行没有冲突。
    他到昨天之前都还坚持不向陈厌道歉。
    南蓁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固执,宁可坐牢都不愿意道歉,直到今天看见他这样嚎啕大哭,她一点也同情不起来,只觉得何必呢?
    陈厌淡淡转回眼,“我能去见他么。”
    南蓁特地申请不直接见面,就是怕宋明辉看到陈厌会再做出些什么过激的事来,现在他又要去见他,她有点担心。
    “在这不会有事的。”陈厌安慰她,“一下就好。”
    南蓁妥协,“好吧。我去跟刘律师说一下。”
    很快,单面玻璃背后的屋子里,陈厌坐在了刘律师的位置上。
    他背对着南蓁,除了搭在桌面的那双手,南蓁看不见他的任何表情。
    宋明辉从见到陈厌的那一刻起就变得有些不安,他目光闪烁,赤红的眼眶看起来有些骇人,扣紧的双手不断掐着手背,仿佛在竭力控制着情绪。
    南蓁蹙眉,他没戴手铐,会面室里也没有第三个人在场,她担心他情绪过激下会做出什么。
    但奇怪的是,什么都没发生。
    她听了好一会儿,除了宋明辉身下的椅子随着他的抖动不断撞击地面,再没其他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