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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眼前由气泡形成的白雾也渐渐散去,他再定睛一看,就发现那只海胆已经被劈成了两截,形状古怪的消化腔都流了出来,那些深红尖利的毒刺就像易碎的树枝,断了一大片,却丝毫未伤到那条长长的鱼尾。
    好恐怖!
    桑德罗心中默默感叹。
    就当他以为自己可以摊开触手,放松伞盖,装死躲过一劫时,却发现阴影逐渐向他覆盖而来。
    他呼吸停滞,缓缓抬眼,沿着紫墨色的鱼尾向上看去。
    他突然呆住了。
    鱼尾的上端,居然连接着与他相仿的人类的躯体,那紫墨色的扇形鳞片一直蔓延到髋骨,在尾椎和小腹处,手掌大的鳞片逐渐变得小而软,且颜色逐渐淡去,与轻轻起伏的皮肤连接在一起。
    它的皮肤苍白,看起来很薄,透过澄澈的海水,可以隐约看清表皮下方流动的血管。
    它的腹肌两侧人鱼线的位置,就藏着两根黛青色的血管,此刻由于吞噬了很多怪鱼,那里正轻轻起伏,快速消化着怪鱼坚硬的骨骼外壳。
    就在桑德罗观察它的同时,它也低头向桑德罗看来。
    它的眼睛上蒙了一层淡黄色的薄膜,挡住了金灿灿的瞳仁,于是它稍微偏头,将一侧尖尖的,透明状的耳朵竖起来。
    桑德罗立刻意识到,它的眼睛看不见,这是很明显的特征,在察觉到响动时,它的第一反应是用耳朵来听。
    桑德罗身体僵硬。
    他明白眼前这个五官深邃到精美,但又透着危险邪恶的生物并不是人类。
    它只是长得像人类罢了,那散发着幽光的发丝也并不是头发,而是某种轻盈的类似水草的物质,它还长着一条三米长且破坏力惊人的长尾。
    想想它刚才用尾鳍切碎大型海胆的场面,桑德罗知道,自己根本无力与它一战。
    然而他不明白,那么小又透明的自己,犹如海中不起眼的浮萍,怎么会被这样恐怖的掠食者注意到呢?
    细微的水波流动已经让怪物感知到桑德罗的具体位置,它再次甩动长尾,做出攻击的姿态。
    桑德罗忙想扇动伞盖逃走,然而他一挥臂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再次变回了人类形态。
    怪不得......怪不得会被怪物注意到!
    就在他怔愣之时,薄如刃的尾鳍已经劈水而来,桑德罗神经绷紧,失声大叫——
    “别杀我!”
    尾鳍堪堪停在了桑德罗腰侧,差一点就要削断他脆弱的腰椎。
    怪物偏了偏头,似乎有些疑惑,它从未听到过这样好听的嗓音,说着它不懂的语言,带着压抑的惶恐。
    它眯起眼,甩起尾鳍,感受着这条‘鱼’的轮廓。
    薄而冰凉的鳍锋一寸寸划过窄瘦的腰,挺翘的臀,绷紧且修长的腿。
    没有尾巴。
    它蹙起眉,难以想象这是什么结构,于是尾鳍全方位的,从桑德罗身上扫过。
    它发现这条鱼不仅没有尾巴,而且没有鳞片,这条鱼浑身都很柔软有弹性,当它尾尖扫过鱼身的一些部位时,这条鱼会轻微发抖,想要躲避。
    它意识到,这是一条十分脆弱的鱼,没有任何保护自己的手段,生活在这片海域,早晚会被其他捕食者吞吃。
    它第一次,生出了类似于怜悯的情绪。
    “malfor malgra da afero......”(脆弱又奇怪的鱼)
    它放弃了杀死桑德罗的念头,收回了尾巴。
    “你会说话?”桑德罗小心翼翼问。
    他发现这个怪物似乎和他一路见到的那些只会破坏和吞吃的低等生物不一样,它有语言,有思考能力,有情绪,它是智慧生命。
    桑德罗的嗓音再次吸引了怪物的注意,它停下来,没有立刻游走。
    “bona.”(好听)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桑德罗抿着唇,谨慎地打量怪物的神态。
    “endelea.”(继续)
    “你到底是鱼还是人,你是这里的居民吗?”桑德罗见怪物没有伤害他的意思,便放下心来,继续询问。
    它用带着淡蓝蹼的手掌托着腮,享受着桑德罗清亮动听的嗓音,它发现只要自己随便应个音节,桑德罗就会说一大串。
    “ang.”
    “我是意外到这里来的,我叫sandro,你能听懂吗?”
    “wa.”
    “这里的海和我的海不一样,我们那里是蓝色的。”
    “en.”
    “我不知道为什么落到这里来了,我忘记很多事,你能帮我出去吗?”
    “ha.”
    ......
    鸡同鸭讲一段时间以后,桑德罗沮丧地捂着肚子,耷拉着脑袋:“我饿了。”
    但他知道怪物一定是听不懂的,他甚至想要教给怪物自己世界的语言。
    声音消失了,它有些无措,于是用尾巴搅动海水,让荡起的水浪催促桑德罗。
    然而桑德罗已然没了力气,彻底蔫了,除了懒懒抬起眼皮外,并没吐出一个字。
    它见桑德罗没有任何反应,以为这条鱼是生病或者濒死了,于是它伸出宽大的手掌,将冰凉的蹼贴上桑德罗的皮肤。
    它感到桑德罗蜷缩起来了,背弓成一道弧,上面没有刺,很光滑。
    有些鱼应激时也会弯成弧的,它只能这么猜。
    怪物似乎叹息了一声,将身子贴了过去。
    “jeraha lako liko wapi?”(你的伤口在哪里?)
    桑德罗难得听它说这么长串的话,但又完全不能理解,他只能谨慎地观察着怪物下一步的动作。
    它没有听到回答,于是垂下透明的眼睫,只见它用一只手蹼托起桑德罗的臀,另一只手盖住他的背,探出舌尖,舔舐起桑德罗的皮肤来。
    它很少受伤,但被驱逐到这里之前,它受了一次非常严重的伤,几乎奄奄一息。
    它只好躺在海里,舔舐着自己的伤口,将溃烂的肉撕下去,让它们重新愈合。
    这样会恢复的快一点。
    它先是舔起桑德罗的锁骨,舌尖在锁骨窝里流连,它以为那是个被重击后的凹陷,后来发现那处的皮肤柔软,覆盖着骨骼,似乎并未受伤。
    于是它猜,受伤的地方应该是被藏起来了。
    于是它拨开桑德罗捂着肚子的手臂,强迫他挺直上半身,从锁骨处向下舔去。
    桑德罗惊讶问:“你做什么?”
    怪物没有回答他,而是用手蹼将他牢牢按住,尾巴卷起,束住他乱踹的双腿。
    它仔仔细细的,将这条鱼舔了一遍,而腰部以下疑似伤口的窄缝,被它反复舔舐了好几次。
    它猜那里会尽快愈合。
    桑德罗棕色的皮肤彻底红了起来,他剧烈颤抖着,信息素胡乱四溢,散发甘甜的气息。
    下一秒,他就再次变成了灯塔水母,无数根柔软的触手卷起来,用力抱住蓬松的伞盖,羞耻的将自己裹了起来。
    “gua?”怪物十分不解。
    它感到那条鱼消失了,而自己的手蹼上,落着个轻盈柔软的小东西。
    那之后的很多天,桑德罗都没能再变回成人形态,因为他刚刚再生,根本没有力气。
    所幸水母幼年形态让他对食物的需求变得很低,他只要吞一些水面的浮游生物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