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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不仔细看,险些错过。
    钟洺上前,语气是自己难以察觉的温和。
    “等多久了?”
    “没多久,我也刚来。”
    苏乙其实已经早就来了乡里,已在圩集上零卖了些虾酱,而后赶早两刻钟到了此处。
    他怕钟洺比自己更早,自己等对方?,总比反过来要好得多。
    钟洺轻轻颔首。
    他之所以和苏乙约在这里见面,是因为这附近少?有水上人来往,且他还在铁匠铺子定做了铁器。
    “你略等我一会儿,我去对面铺子取样东西?。”
    他叮嘱一句,小哥儿自是答应。
    进到铁匠铺子,他提了一嘴要取的物件,拿出上回伙计予他的纸条,伙计接过,对着上面鬼画符一样的记号,送来他几日前来此定做的几根细长铁签和配套的箭头。
    箭头分三种,一种三枚,总共九枚一套。
    一种做了小倒钩,不容易跑鱼,一种做了两侧大倒钩,专用于?捕大鱼,还有一种是三叉头,利于?飞射鱼群,增加射中的可能。
    铁签两根,打?磨的还算精细,头部磨尖,也可以单独用。
    “上回你已给了二成?的定钱,再给八钱银子就清账了。”
    盐铁官营,价钱不说多昂,也不是轻易买得起的。
    像是水上人赶海常用的铁耙、铁铲,一家人一般也就只有一套,一口铁锅更是没个七八两银子买不回家。
    这回的几样看起来没多少?份量,箭头比拇指肚大不了多少?,亦花出去足足一两。
    “谢了。”
    钟洺把得来的东西?检查无误,用一块麻布卷好,丢进网兜里。
    铁匠铺对面。
    苏乙想到一会儿要去和食肆掌柜做生意,难免还是有些紧张。
    虽然已经看过好几次,但还是没忍住,打?算再打?开坛子看一眼虾酱有没有问题。
    坛盖一启,虾酱的味道被风带向四?方?,吃不惯的人会觉得腥味重?,喜欢的人却?只会觉得香。
    尤其是九越县这边习惯食虾酱,家家户户都常备着,有的是自己做,有的是嫌麻烦,直接出来买现成?的。
    几个流里流气的汉子在街上闲耍,鼻子动了动,闻到虾酱的味道,登时有点馋了。
    再看卖酱的哥儿生得瘦小孱弱,怕是两句话就能吓破胆,巴巴地将虾酱奉上,他们商量几句,便为了抢一口白食,勾肩搭背地向前走去。
    怎料就在还差几步就到时,正?遇着一个高大魁梧的人影,直直朝着灰扑扑的小哥儿走去。
    不仅看着就打?不过,侧脸还分外眼熟。
    为首的汉子登时换成?一副笑脸,狗腿子似的迎上前,热切唤道:“恩公!”
    钟洺刚欲带着苏乙往四?海食肆去,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动静熟悉,回首看去,立刻沉下脸。
    他眉目轮廓本就偏冷硬,十几年?的军营生涯令人改了心境,对着惹自己不快的人看去时,目光当中的威慑感?十足,吐出的语句更是半点不讲情?面。
    “别乱套近乎。”
    苏乙悄悄左看右看,不敢说话。
    詹九被这股子视线冻得一哆嗦,好在他没别的优点,就一条,脸皮厚,仍然笑容不减。
    “恩公,话这么说可就生分了,我早前好几次想请您吃酒,您都不赏脸……”
    到了跟前,一双眼珠子在钟洺与苏乙当中骨碌一转,像是悟到了什么,冲苏乙拱拱手道:“方?才离得远没看清,原是我冒犯了,这位哥儿想必该是嫂夫郎吧?”
    由于?面前人身上不正?经的气质太过明显,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子,苏乙本还有些害怕。
    又因不想被钟洺发现自己这般没用,兀自强撑着没表现出来,哪知汉子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我……不是……”
    他慌乱摆手,一张脸红成?煮熟的虾子,自己还编着辫子呢,这汉子怎张口就乱说!
    若是钟洺因此着恼……
    他羞愤相加,话都说不利索。
    钟洺哪里看得惯苏乙挨欺负,脸色愈冷,警告道:“詹九!”
    他自己都尚未表明心意,就被这厮一指头捅破窗户纸,把苏乙吓跑了可怎么收场。
    他使个眼色示意詹九,“还不快道歉。”
    詹九挠挠脸,看不出这俩人什么路数。
    哥儿脸红是脸红,那不就是脸皮子薄么,别人被他一闹,还得谢谢他。
    虽不解钟洺为何会看上这么个勉强称得上清秀的哥儿,可过去和钟洺打?过交道的,谁不知这个水上人的汉子最是不近美?色。
    花楼当前,美?人的香帕都怼到他鼻尖了,仍能不动声色地推了去,以至于?他们私底下都猜这兄弟怕不是常下水,落下了什么隐疾?
    现在看来毛病是没有的,只是美?不美?人的,并不多么重?要。
    没见着远未到成?亲那一步,已把人护到这份上了。
    詹九最是能屈能伸,转瞬换了张面孔,打?了两下自个儿的嘴巴子道:“哥儿,我吃多了酒昏了头,胡言乱扯一通,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我个粗人一般计较。”
    苏乙何曾见过这阵势,以前在乡里遇见这种人他都是屏气凝神躲着走的,要是不小心被他们沾惹上,花钱消灾都是小事。
    如今对方?却?能因钟洺两句话,躬身朝自己道歉。
    他默默吸了两口气,浅浅道了句“没关系”。
    詹九默默抬头抹把汗。
    钟洺却?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他。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詹九往一边巷子里等自己,同苏乙道:“我同他说件事,去去就回。”
    苏乙拧了眉头,有些担忧地道了句,“那你小心些。”
    已走出几步的詹九闻声苦起一张脸,心说这是哪里来的哥儿,被钟洺这张脸骗傻了不成?。
    就钟洺人高马大的模样,和他对上,哪里有他小心的份?别人小心尚且来不及!
    他打?发了自己的小跟班,跟钟洺同进了巷子内,小心道:“恩公,今日算我眼拙最笨,您看要么这串银钱您拿去,给哥儿压压惊……”
    他作势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钱串,被钟洺以眼神瞪回去。
    “你说的蠢话都是小事,你敢说你们一伙人,方?才朝这边走,原本是打?算做什么?”
    钟洺太了解这帮人的德性,就是一伙子闲汉,要说多么罪大恶极,却?也称不上。
    但也常挑着道上落单的姐儿哥儿、老?弱妇孺下手,遇上姿容好的,便行那轻挑调戏之事,占点口角便宜,或是吃人几口白食,掠了东西?走还不肯付账。
    自己过去在乡里行走,是不和这等人打?交道的,他只是想往上钻营,不是真的胡混,否则岂不真成?了流氓地痞,只是村澳里的人爱传闲话,传着传着就都歪了。
    但这詹九,有一回和另一伙地痞起了些口角,两方?动了手,打?到海边去,他教人推搡落进水里,偏生是个生在海边的旱鸭子,眼看就要淹死。
    钟洺路过,顺手一捞,捞上来才认出是詹九,只觉晦气得很。
    这等人你要说他该死,倒也不至于?,可行事又着实不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