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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钟三叔混在其中,他是空手来的,什么也没带,也跟着人群走去,到一大号的铁秤前,为的是倾身?看鱼税到底怎么收。
    很快大家伙发现,像是那些常见的鱼获,大抵一斤是加收一文钱的鱼税,略贵一些的,要?到一斤两文,此?外,其中一个汉子桶里有三只海参,赶海时在水窝里捡的,一只也就半个巴掌大,加起来没有一斤沉,却张口就要?二十文。
    汉子自然不服,问那小?吏,小?吏只说海参是海珍,怎能和杂鱼蛤蜊比,再想多?问,官差又要?拔刀了。
    此?情?此?景,哪个看了心里不气,本?来排队等着交鱼税和市金的队伍又短了一节,好几人抬腿便走,说既如此?,以?后与?其来码头?卖鲜货,不如多?备干货和行?商做生意?,不来这里受这窝囊气。
    小?吏乐得队伍里少几人,他也好少当一会儿差,才不管这些人骂骂咧咧什么。
    钟三叔把眼前事看在眼里,心下有了计较。
    清浦乡,南街。
    住在附近巷子里的赵家媳妇提了个篮子跨出门槛,这个时辰家里吃罢早食,她也该去街上转着买几把鲜菜。
    孩子他爹一早去当铺里当差了,昨晚上说了一句想吃砂锅鱼头?,她心里念着这事,想着去码头?看看有没有哪家卖牙片鱼的,或是海鲈鱼也好,这两样海鱼的鱼头?是能单独拿出来做菜的。
    在巷子里走了几步,遇见和她交好的孙娘子,手里提了条肚子剖开的大鲈鱼,看着就新鲜,她忙把人叫住问:“我正?想买条鲈鱼回来烧鱼头?,你这是在圩集上谁家买的?”
    又奇道:“怎么还?是拾掇好的?”
    孙娘子见是她,走上前笑道:“不用往圩集去,咱们门口街上就开了个卖鱼获的摊子,你朝庞家开的木匠铺子走,到时就看见了。”
    她提起手上的鲈鱼给人瞧,“我瞧那摆摊的是对水上人夫夫,年轻的小?两口,手脚都?麻利,在他那买鱼,还?能帮你收拾好,回家不用费劲剖肚子,直接就能下锅,你要?是想要?鱼片子,也能给你片。”
    赵家媳妇问道:“帮你拾掇,不多?收钱?”
    “自然不多?收,要?是多?收,谁去当这个冤大头?。”
    她指了一下巷子口道:“你不是要?买鲈鱼,赶着这会儿快去,我看那摊子上摆了五六条,去晚了怕是就要?没了。”
    赵家媳妇听了她的话,加快步子到了听说的位置,以?前记得这块都?是空处,未曾设摊子,她也有两日没往这个方向走,今日一看,确实多?了个做生意?的竹棚,两张桌子拼在一起,一张桌上摆了个砧板,上面插着一把菜刀,旁边另一张桌则是摆了几个坛子,立了个木牌,写着“酱”字。
    桌旁地下则摆了好些鱼获,一桶青口、一桶扇贝、一兜螃蟹,一小?盆辣螺,牛角螺和狗牙螺也有,鱼则有海鲈鱼、鲻鱼、十几条鲳鱼。
    以?前在一个摊子上,少见这么多?种类,随便挑两样回去也能做顿饭了,省事得很。
    且赵家媳妇留意?到,这摊子特地搬了几块石板铺地,如此不小心泼出来的水不会让地面上都?是湿泥,看着比圩集上那些摊子干净多了。
    看了两眼,摊子上又成一单生意,卖出去三条鲳鱼。
    桌子后年轻的夫郎收了钱,身?边汉子拿起剪刀,没两下就把三条鱼都?收拾利索,掏出来的内脏丢到一旁,取了麻绳将鱼嘴穿成一串,给了买主。
    赵家媳妇心动得很,上前问价,“鲈鱼怎么卖的?”
    “十五文一斤。”
    回话的是那年轻夫郎,语调细声细气的,不过正?好能听清。
    秋鲈鱼当季,正?肥美的时候,价钱贱不了,十五文是常有的价,赵家媳妇却是习惯性道:“贵了,便宜些。”
    “娘子,十五文不贵了,您往圩集上瞧瞧去,那边都?卖到十七八文一斤了。”
    这回接她话的是钟洺,赵家媳妇柳眉一抬,“鲈鱼何时能卖到十七八文了,你这人做生意?不实在。”
    钟洺没生恼,徐徐道:“娘子不知,今日市司刚给圩集上的鱼获摊子新增了鱼税,两斤以?下的鲈鱼但凡上了岸,每斤就要?多?交一文税钱,两斤以?上的多?交两文,这卖价可不就跟着涨了?”
    海鲜的品相和个头?脱不了干系,哪怕都?是都?一样的东西,吃到嘴里也是差不多?的滋味,但个头?大的就是比个头?小?的卖价贵,就此?分出三六九等来。
    市司那伙人自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捏着这个由头?拼命刮油水。
    赵家媳妇打量面前的夫夫,狐疑道:“照你这么说,你们怎么不涨价?”
    “这不是想法子在此?处赁了摊子,不归圩集管,自就不用多?交那笔钱,也好给大家伙谋个实惠。”
    钟洺说罢笑笑,信手挑了条中等大小?的鲈鱼给妇人看,“娘子买鲈鱼,预备回去怎么吃,家里几口人,瞧瞧这条够不够斤两?”
    “够了够了,我家就六口人。”
    赵家媳妇还?在想钟洺所说的话是真是假,就在她犹豫时,摊子前又来了个夫郎买鲈鱼,得知一斤才十五文,他直接就选走一条。
    赵家媳妇与?他打听码头?上的事,这夫郎道:“今日快别往那边去了,有人在闹事,衙门派了官差,挎着刀站在那处,吓死个人。”
    他“啧”一声道:“这也就罢了,打眼一看,卖鱼获的人比以?前少,选不出什么东西,价钱也比以?往贵了,早知这边也开了鱼获摊子,我才不走这一趟,看看我这一脚湿泥。”
    夫郎在地上蹭两下木屐,得知自己要?的那条鱼两斤四两,他数了三十六文出来,甚至没讲价。
    赵家媳妇见如此?,也赶紧把刚刚自己看好的那条鲈鱼要?来过秤,免得再晚一会儿真的买不到。
    钟洺得知她是要?回家做鱼头?,便把鱼头?鱼尾单独剁下来包进芭蕉叶子,鱼身?也从中剖开。
    赵家媳妇拎了鱼,喜盈盈地走了,身?后的新摊子前暂没了客,钟洺清理着砧板附近的碎肉和鱼内脏,苏乙洗了洗手,拿出条帕子让钟洺弯腰。
    “我给你擦擦汗,都?快淌进眼睛里了。”
    钟洺遂俯下身?去,微闭了眼睛,任由小?哥儿忙活。
    斜对面的树下,钟三叔已?经?站在这里看了好一会儿。
    他见钟洺摆的摊子位置不错,生意?也不差,加上在码头?所见,每一条都?和前两日钟洺与?家中亲戚们所说的一致,方知晓这次侄子是真的在乡里有门路,提前得了可靠的消息,方能未雨绸缪,早早赁下摊子。
    不然光看这满地的鱼获,鱼税怕是得交出去几十文,经?年累月,谁吃得消。
    只是赁个摊子的花销不小?,一笔好几两出去,月月赁钱还?得照交不误。
    他不是钟洺和苏乙,正?是年轻心气最盛的时候,能花也能挣,亦尚未有孩子养。
    自家不说别的,就虎子和豹子两个小?子,以?后的彩礼就足够他劳碌半辈子,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瓣花。
    钟三叔在原地站了半晌,愁得牙疼,最终还?是决定先回家去,和媳妇还?有二姐、老四商量商量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