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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当真允了咱们水上人买田种稻?”
    “瞧着?是的,只是也只能买荒地开垦,没有那现成的好水田给咱们用。”
    钟洺放几颗莲子进嘴里嚼,清甜脆爽,那卖莲蓬的婆子没诓他,确是好的。
    苏乙顿了顿道:“我?过去没这些个见识,现今跟着?你日子过久了,多少也长了些。在官老爷眼里,水上人本就是低人一等的,千百年来都压着?你在水上船里出不得头,能松口让买田就不错了,哪还?轮得到咱们挑好坏,是也不是?”
    “没错,我?在乡里时看见了觉得好生高兴,却也有人觉得这是诓水上人去当冤大头,毕竟那荒地也不是白给的,照旧要花银子,不过是价钱贱些。”
    他接着?道:“不过这也不怪大家伙生疑,咱们水上人里有哪个会种田的,不会种田又赶着?去垦荒种稻,都怕最后?赔个底掉。”
    就拿白水澳来说,从他们家有样学样,拿个罐挖土种葱种菜的,还?有好些都已养死了。
    有些是浇水没个数,全?给淹得烂了根,有些是昏了头了,竟舀着?海水去浇,也不想?想?咸水是能把这些个草叶子给沤死的。
    钟涵在旁边巴巴听了半天,到这里总算听出点?意思,不由道:“那大哥会种田吗?大哥不会的话,就不害怕吗?”
    “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种田的,不会学就是了。”
    钟洺一片坦然。
    苏乙却另有忧心?之事。
    “只是从未听说过咸水里能长稻米。”
    哪怕听钟洺言及,那告示上说咸水稻已在别处种成了,该是不作假,可橘子尚有南橘北枳的说法,焉知?那稻种会不会到了九越县就不管用了?
    唯有钟洺明了,这件事是真的能成。
    在上一世,数年之后?咸水稻已令一望无际泥泞的滩涂变为良田,现下自己能参与其?中,想?想?也是福泽后?代的幸事,能算作积德行善了。
    他语气笃定道:“我?觉得有戏,新官上任,总不能拿自己的官途开玩笑。而?且既允了让水上人垦荒种稻,肯定也是新县令虑及咱们当地农田太?少,人多米贵才想?出的法子,不然要往何处去寻更多的稻田?而?将海滩垦荒围建咸水田,少不得撑船来往,咱们水上人最是能出力的。”
    苏乙还?想?象不出这咸水田是个什么模样,但听钟洺这么说了,他就也信服此事会顺利成真。
    当晚两人搬出钱匣子,好生一番点?算。
    告示上写明荒地一亩三两银,比起别处好水田一亩六七两的价钱,只需花上半数,还?有免五年粮税的好处,确实划算。
    此外若想?认垦荒地,需拿着?现银去县城衙门,找户房登记名姓,办文书写田契。
    “家里现有三张百两的银票,一百两的银锭子,散钱也有个百八十两,要么是碎银,要么是没换成银子的铜钱。”
    年初时卖了和?常家兄弟做完生意后?,家里的家底子就是三百两往上月月增加,整个上半年过去,也没有什么地方能花得出大钱的,到今日为止,都有个五百两上下了。
    这存银放在白水澳,估计他们家敢称第二?,也没人敢称第一,但平素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除却吃食上花得多些,别处未有张扬。
    也正因如此,他们能掏得出现钱去买田。
    “买少了不划算,左右都买了,咱们就往多了买。田亩多了,料理不过来也不怕,还?可买牲口、或是雇人来料理。”
    钟洺心?知?咸水稻必定丰收,可旁人不知?,因此头一年观望的人会比下手的任多。
    等来年第一季稻米收获,众人跟风而?入,能占的便宜可就少了。
    就算都是荒地,肯定也分好地方和?差地方,来得早的也有得挑。
    他算算存银,同?苏乙道:“我?想?着?,咱们不妨拿出一百五十两,买它?五十亩地,再拿出一百两用在这片田地上,雇人也好,买牲口也罢,足够使了,剩下的仍存在家里不动,这般就算有什么差池,也称不上伤筋动骨。”
    苏乙便拿出两张银票来。
    “你去县城,带这么些银子,还?是拿银票方便,一会儿我?穿上线,给你缝在衣裳内兜里,你到了城中寻个钱庄子兑开使。”
    钟洺心?中感念颇多,他拥苏乙入怀,抱了片刻方道:“你信我?,我?定能给咱家和?咱们的孩子,挣出一片新前程来。”
    第124章 态度
    清浦乡码头上的告示, 自不会只有钟洺一人瞧见了。
    唐大强和钟洺前后脚回村澳,回家先同钟春霞说了此事,但因他不识字, 是听那?乡衙小吏宣讲的,不算全然听明白, 只大概搞清楚了“水上人也?可买田”这句话。
    “你说这衙门是什么意思,居然使派咱们水上人去垦荒种地?, 有那?银子, 存下来?买船尚且支应不开, 再去买地?,不说旁的,我连犁地?怎么犁都不晓得。”
    唐大强摇着头跟钟春霞复述一遍, 显然是觉得此事没谱的那?一批人中的一个。
    “你可晓得那?荒地?多少钱一亩?三两嘞!而且说是田地?,听那?意思, 不过是海边上的荒滩, 涨潮时全教海水泡了的,莫说三两,三钱银子怕是都没人要。我估摸着,这就是衙门又想了新法子刮咱们水上人兜里的银钱!”
    他絮絮叨叨说一通, 钟春霞听在耳里,收拾干货的手往围腰上抹两下,思索着道:“甭管那?好地?赖地?,可都是田地?, 你要正经去买, 是不是也?给签田契?需知往前数个几朝几代,咱水上人可都没有这个好命。”
    “且你说这遭是县老爷要试新稻种,还?给免五年?粮税, 听着还?挺像那?么回事,要是真?种出来?了稻子,那?不就是咱家的地?,咱家的粮?”
    她还?记得钟洺提过一嘴,说县城里来?了新县官,好似是个人物,不是那?等昏庸吃白饭的。
    平头百姓眼里,县老爷就是顶大的官,若赶上了好官,大家伙几年?里日子都好过,若赶上了个和他们村头里正似的昏头昏脑,不是有碍自己前程的要紧事就不管的,日子便?难过。
    她不管唐大强的一番嘟囔,他们两口子都是半辈子扎在这个小村澳里头的,哪里有甚么见识。
    “等阿洺回来?,我问问他是怎想的。”
    说是要去,当晚实则没去成。
    唐雀贪玩,在木板桥上瞎跑乱撞,脚一滑给栽海里去了,浑身湿了个透。
    虽说水上人家的孩子都擅泅,不至于呛水淹着的,但吃完晚食就说头疼,一摸额头见了热。
    想必是从水里爬出来?后正好吃了一阵凉风,给吹风寒了。
    钟春霞遂忙着翻出春日里闲采的葛根,和切块的生姜一起煮水,给他灌下去,若过一夜不好,再去乡里看郎中。
    及次日清晨时,两家人预往乡里去,反倒是钟洺率先提起此事。
    钟春霞便?问,他是如何想的。
    “你家里可要置办田地?,去种那?甚么咸水稻子?”
    钟洺道:“是预备置办,连银子都数出来?了,不过我想着还?是得先同二姑你们说一声?,还?有六叔公?那?头,看看族里有没有人想一起去的,一齐雇个牛车也?方便?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