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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苏乙却不想这么做。
    “这才五个月,要明年春日里才生呢,你若想让我歇着,过年起再歇也不迟的,不然这几?个月日日在家?躺着,人要躺懒了。”
    “你若也称得?上懒,那?这世?上没有?勤快人了。”
    钟洺掐指算道:“你这一天里,除却在乡里的时候,洗衣做饭缝缝补补哪个落下了,屋里屋外还?都得?扫两回。我让你留着等我做,没几?日是真留住了。”
    苏乙忍不住解释道:“隔几?日换下来几?件衣裳,都是轻飘飘的,洗起来就?是顺手的事,哪还?用等你回来,脏衣裳放在那?不洗,我瞧着都难受,还?有?这地上脏了,怎能不扫,屋里就?这么大,转一圈就?扫完了,你莫忘了郎中也说要常运动,免得?把孩子养大了不好生。”
    钟洺告饶,“好好好,我不说你了还?不成。”
    苏乙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抠两下手指才抬头道:“我只是想同你说,你不用太担心我,守摊卖酱比起其他人家?里夫郎做的活,已算是很?轻省的,我若是哪日不舒服,觉得?累了,就?拜托二姑或是莺姐儿?搭把手,自己回家?歇一日就?是。”
    钟洺只好作罢。
    “那?依你的,但你得?答应我,别勉强自己。”
    苏乙点头,“我晓得?。”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他肯定也不愿出任何差池。
    ——
    寒冬腊月,说的是正月前的三个月。
    在靠北边的地方?,一入寒月,不套棉袄已是出不了门,即使在白水澳,水上人们也都翻出略厚些的衣裳和结实的布鞋,姐儿?哥儿?们头顶的藤笠换成头巾,早晚天凉时能挡挡风。
    比起上月,如今的千顷沙一扫过去的冷清,什么时辰来都有?船停靠岸边,岸上各家?的水田已大致建好了田埂,梗上或插树枝、或插竹枝,暂且以此分隔。
    年前只剩最后一个渔汛,便是冬月初的带鱼汛,满打满算只有?眼下的寒月最清闲,故而凡是买了荒地的人家?,近来都改了过去的习惯,每天清晨出海打鱼,晌午前后送去乡里摆摊卖掉,再回家?草草吃顿饭,下午赶来千顷沙,翻地垦荒。
    钟洺家?地广,但各家?念在他替族里前后奔波,做了不少事,忙完自家?田地后都会来帮忙,一日挖个几?亩地,陆陆续续竟也快完成了。
    钟家?一族彻底动起来,家?里的汉子几?乎早晚不见人,没有?年幼娃娃绊手绊脚,或是孩子年岁已长能帮忙的,全?都拖家?带口去地里做事。
    耳边除了人声的交谈,更多的是脚踩泥巴的“啪啪”声,从水田里挖出的泥巴要堆上田埂,再用脚底板踩结实,这个活计基本都是家?里的大小孩子们在做,他们半点不觉累,只把这个当成游戏,各个玩成泥巴猴。
    不擅劳作的老人们一人提一个网兜或木桶,沿着各家?田地捡拾蚝壳,捡满后就?倒在离岸远一些的山脚下,以后盖屋时都用得?上。
    钟家?人是越忙越有?奔头,村澳里其它人却是瞧着更慌,担心自己再不跟风买地,回头会只有?钟家?人得?好处,而他们被?撂下。
    于是短短七八日里,又多几?户人家?去县城交银子换得?田契。
    但到?了千顷沙,分到?田地后他们又发现,这里已差不多全?然是钟家?在领头,不是说钟家?人霸道,而是他们因是先来,又有?钟洺在,懂得?实在多。
    各色农具都买得?齐全?,盖屋的地基也已分好划下,还?已圈定了一片地方?,说要修成什么碾场。
    后来的人家?连碾场是干什么的都暂且不知,要想种明白水田,只得?去向钟家?人讨教。
    一来二去,日子久了,有?些人反应过来,意识到如果日后水上人上岸,那?千顷沙取代白水澳的一日,就?是钟家人在村澳里说了算的一日。
    当月里,荣娘子说媒的生意极好,凡是来请她说媒的人都只一条要求,想替家?里姐儿?哥儿?寻个钟家?的汉子,或是想替自家?小子,娶个姓钟的媳妇或夫郎。
    某个晴朗白日,一艘艇子载着五个汉子靠岸千顷沙,当中说了算的一人背着一包袱跳下船,手搭凉棚看了一圈,实在看不清人,便叫停一个浑身泥点子的小子问道:“你们这里,可有?个叫钟洺的人?”
    钟豹眼睛一亮,“当然有?,那?是我堂哥!”
    他看看过来的几?人,问道:“阿叔,你们是不是修蚝壳房的匠人?我们等你们许久了,我就?是守在这里带路的,你们跟我来!”
    一行人便脱掉鞋子,挽起裤腿,打着赤脚沿着水田之间新修的木板桥,穿过大片大片的咸水田,到?了离岸较远的另一片空地上。
    “原来这就?是咸水田,看着和咱们村里平常的水田也没什么两样。”
    “这里面?可是海水,真能种出稻子?”
    “谁知道,不过这咸水田是真便宜,才三两一亩,我都想在我们村附近的海边置办几?亩,等以后打了粮食好娶媳妇。”
    ……
    咸水田在九越县是个新鲜物,不单是水上人,也有?很?多家?里没有?几?亩良田的农户在观望,但要耕咸水田,至少需得?有?艘船,哪里有?农户专为这件事买船?
    而沿海少数几?个亦靠打渔为生,常年和水上人井水不犯河水的人家?,因本就?是良籍百姓,更是没这个闲工夫。
    所以很?多人暗中揣测,这咸水田的政令,恐怕本就?是为这帮原本身在贱籍的水上人准备的。
    “阿洺哥,爹、四叔、六叔公!修屋的匠人们来了!”
    钟豹一连喊了一长串,大气?不喘一下,六叔公喷出一口烟圈笑道:“真是小娃娃,精神?头足得?很?。”
    钟洺本和他们站在一起议事,因匠人是以他的名头请的,他打声招呼,率先走过去迎客。
    “辛苦几?位走海路过来。”
    他一眼锁定领头的匠人,之前在乡里寻牙人介绍时,曾见过一面?,知晓这人姓赵名正,这些年已在乡里、村里修了不少蚝壳房,口碑不错。
    “赵师傅,兄弟们,这边请。”
    这些个工匠学艺多年,还?是头一回给水上人盖屋,六叔公作为族长出面?,各家?的汉子齐聚,给赵正一行比划着面?前一方?土地。
    队伍里一年纪轻些的小子惊奇道:“要在这么大的地方?盖屋?好家?伙,这要盖多少间?等都盖成了,这里岂不是要多个新村子!”
    不过地方?大归大,现在不是家?家?都有?余财盖屋,好些人都和赵正他们商量,能不能先打个地基,把院子圈出来,地方?占上,但屋子先不盖。
    横竖都是给钱的,赵正他们一律应是。
    算下来,想尽快把宅院建好,连牲口棚都要搭上的,暂且只有?钟洺一家?。
    “我要修个坐北朝南的院子,共起三间屋子,正中一间,东西各一间,前院加盖一灶房、一柴房,后院加盖一茅厕、一牲口棚。”
    赵正一听便明白,这就?是最常见的民居样式,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若是这间屋盖得?漂亮,对他们而言,不仅今年过年时不愁银钱,怕是下一个年都不用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