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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有风刮过,时恪闭上眼,险些又被迷了沙子,一旁垃圾桶的灭烟处插了三四支浅蓝色的烟蒂。
    “然后你申请了退学?”黎昀转过身体替他挡住风,手掌虚虚地掩在时恪的眼侧。
    时恪“啊”地应了一声。
    等风过,再抬起头,果然见到了那轮月。
    “今晚的月色也很美。”时恪说。
    黎昀的视线仍停留在时恪的侧脸,他透过他的眼瞳,看见了月的光华,“嗯,很美。”
    风吹散了闷热,也即将带走醉意,时恪望着月亮,缓缓开口:“如果,有些东西不能一直拥有,那宁愿从开始就不要。”
    “所以,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上心?”
    他迎上黎昀的目光,缓而轻地说:“出于友情,同情,或者只是把我当成了弟弟。”
    “还是……其他?”
    时恪的眼波里含着隐隐的水色,干净,透亮,像一枚子弹正中心脏。
    第31章 好,都听你的
    “我……”
    难得有黎昀回答不上来的问题, 他心底闪过一丝迷惘。
    好奇,同情,欣赏, 每一种情绪都存在,却又远远不及每次看见那双眼眸时的欢欣。
    在黎昀没有察觉到的几个瞬间, 有些情愫已经开始变得晦暗不明。
    “你俩偷偷干啥呢!”
    舒启桐踉踉跄跄地走出来,挥舞着胳膊, 手指瞄了半天才找准目标, “是不是背着我吃好吃的了?”
    他往两人中间的栏杆一趴, 没掌握好力度撞到了小腹, 干呕一声, 差点儿把肚子里那些汤汤水水全吐出来。
    “yue……”
    黎昀拽着他的衣服往后扯了一下,用手顺了顺舒启桐的背,说:“楼上都吃完了?”
    “有我在, 嗝, 还能有吃不完的席?”舒启桐边说边笑, 打着嗝都没影响他傻乐。
    说完,他又转过身体张开手臂, 冲着时恪就要抱上去,可惜衣服一直被他哥拽在手里,扑了个空。
    舒启桐不悦地扭头:“你干嘛!就许你跟时恪好, 我不能和他表示一下感谢了?”
    “感谢我什么?”
    时恪的酒醒得差不多了,敛去了眼底的水光, 只有脸颊还留着浅浅的粉红。
    舒启桐笑嘻嘻道:“你的设计太!好!看!啦!”他比了个大拇指,“节目要是拿了奖,肯定!有你的一份功劳。”
    “行了,吃完回吧。”黎昀摁下他的胳膊, 看了时恪一眼,“上去拿包,我送你们回去。”
    时恪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黑色宾利平稳地行驶在大路中央,后座的舒启桐已经睡死过去,车里安安静静,偶尔传来几声醉鬼的哼哼。
    两人心照不宣的都没再提起刚才的话题。
    时恪靠着车窗,路灯的光亮映在脸上一道道掠过,睫毛投下一片沉沉的阴翳。
    “吃饱了吗?”黎昀摩挲着方向盘,目视前方,“饿的话回去再给你做点儿。”
    时恪也像是快要睡着,默了一会儿才回道:“饱了。”
    侧视镜里时恪正慢慢地闭合上眼睛,胸前起伏和缓。
    黎昀把声音放得极轻,“嗯,睡会儿吧,送完启桐我们再回家。”
    身体仿佛变成了软绵的水,思绪跟着月亮溜走了,只听见两个简单而温暖的词。
    我们,回家。
    眉头渐渐舒展,黑暗中传来他浅浅的梦呓,“……嗯。”
    景禾壹号楼下停了辆车,轰鸣声被切断,黎昀拔出钥匙后却没有下车的动作,时恪的呼吸轻而缓地落在他的身边。
    今晚的故事超出了黎昀的想象,那么坎坷,又那么真挚。
    时恪问他的感情该如何定义,心头在瞬间落下一圈止不住的涟漪,他既诧异这份感情,又害怕自己没那么单纯的心思是一种伤害。
    黎昀自知那些和善,关照,主动都源于恐慌,他讨厌情绪不稳定,讨厌未知,害怕周遭环境超出控制,更害怕有人因为他的“视而不见”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
    一切细枝末节都必须在自己的掌控范围内,包括起初对时恪也是如此。
    手机突然亮起,屏幕的光在黑暗中尤为扎眼。
    是一条未知用户发来的讯息,尽管没有备注,黎昀也认得这个号码。
    他点开查看,只写了简简单单几个字,“我还是希望你来”,随后附上了一张邀请函。
    开席前,从商场回火锅店的途中黎昀接了个电话,听筒里男人的声音已经难掩苍老,可说出来的话却依旧高傲。
    “都快三十了还耍小孩子脾气?连黎逍都比你懂事。”
    “你妈的死是意外,还要我说多少遍,就算你这辈子都不跟我来往,也改变不了你是我儿子的事实!”
    握着方向盘的手鼓出青筋,黎昀的喉头滚动了两下,极力压抑着因激动而颤抖的呼吸。
    脑海中,那道黑影坠落的速度根本来不及让人反应,血溅在颊边还是温热的,耳边只剩嗡鸣,一片猩红还历历在目。
    如果早一些,再早一些察觉到她的情绪,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
    黎昀颓然地垂下头,臂膀却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移目看去,是时恪正侧过身体,怀抱里包的拉链碰到了他。
    黎昀深深吸了口气,很快收起情绪,转瞬间愁思已不见踪影。
    他按了按额角驱散疲态,露出浅笑,说:“醒了?”
    时恪醒过来的时候黎昀正倾着背,看不到正脸,一片黑暗中难以察觉他身体的颤抖,但呼吸的节奏暴露了情绪。
    尽管黎昀的笑容与平日别无二致,可眼眸里没有一丝笑意。
    时恪盯着他的眼睛没有说话。
    接着,骨节分明的手在在黎昀的眉头点了一下,指腹微凉,动作轻的像是落了一片羽毛。
    “不开心可以不笑,”时恪的声音清冷,语调却像是透过水雾似的柔和,“不用总是面面俱到,情绪偶尔失控也没关系。”
    两人的目光交叠,融合,时恪学着他安慰人的样子,轻轻地抚上黎昀的头发,“放过自己,好不好?”
    无人的夜里四下静悄悄地,匍匐在树上的蝉也歇了,一切都睡了,唯独黎昀听见心底涟漪荡开时的水波,泠泠作响。
    听故事的人是自己,受到安慰的人还是自己。
    明明什么都不曾对时恪说过,黎昀自认算不得坦诚,明明眼前的人总是敏感,谨慎,拒人于千里之外,却在清醒时依然选择向他靠近。
    黎昀低下头,任由时恪的动作,他贪恋着他掌心的温度,喉间轻微颤动着,然后把吐出的音节包装得平淡沉稳,“好,听你的。”
    夏夜潮湿,沁着草木的露水,云朵的雾霭,朦朦胧胧地织出一个混沌的梦。
    第二天是个休息日,时恪磨磨蹭蹭地起了床,直到冰凉的水拍在脸上他才恍然昨晚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他思绪清晰,神智清醒,只是一场记不清内容的梦让他的前夜的记忆暂时断了片。
    现在回想起来,镜中人呆愣在原地,掌心已经快要遗忘发丝的触感,后知后觉地发着烫。
    节目前期事项告一段落,山道专项组的重心由创意组转到技术组,接下来进入首轮复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