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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指节扣紧车门把手,还没来得及用力,“咔”一声,锁扣下落。
    空气再次凝滞,两人陷入一场无声的对峙。
    脑袋被酒气蛰得酸胀,黎昀双眸半阖,从侧视镜里看见时恪蓦然无措的神情,他不忍心,垂下目光解开了车锁。
    关门的声音不大,可能是时恪舍不得用力,也有可能是他的手使不上劲,黎昀伏在方向盘上,脖颈泛出青筋。
    他都说了什么胡话。
    明知道时恪心思有多敏感,费了多大力气才迈出那一步,甚至忍着不适露出伤疤。
    镜中的身影渐渐缩小,在红绿灯前拦下一辆出租,黎昀开门下车,跑过马路,却仍旧没赶上。
    十字路口的风大,他被吹得脸麻,直到手机传来震动,才低头看了眼。
    今晚的代驾排单拥挤,弹窗显示预计等待时长超过50分钟,黎昀直接取消订单,转身回了刚才的酒吧。
    电话已经打了七八通,没一个人愿意接,黎逍将手机甩在沙发上,低声骂了句。
    这帮东西,平时说喝酒来的比他妈猴子还快,现在都跟死了一样,肯定是唐狗放的消息。
    头顶光线突然暗下来,黎逍皱着眉抬头,陡然撞上他哥的冷脸。
    黎昀:“出来。”
    街巷角落里,路灯投下两道长影。
    “东越的电影找他干什么。”凌厉的轮廓被光影勾勒的更深,黎昀不笑的时候与温和二字毫无半点关系。
    黎逍还是那副赖皮嘴脸,“我喜欢,你管我。”他嗤笑一声,“老子看他比看你顺眼。”
    黎昀皱起眉,像是在因为这番话而困惑,又不得解答。
    从没见过眼前人吃瘪,黎逍来劲了,“上次你找我,这次你还找我。你怎么不问他?”
    同父异母的哥哥自小就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做什么成什么,不想做什么,也没人管得住,就连跟黎延君闹翻都毫发无伤。
    黎逍被家里苛责惯了,叛逆心便撒在黎昀身上,挑衅几十年,终于在今天找到一点成就感。
    对方像是陷在什么情绪里,没有说话。
    黎逍察觉到他身上的一丝颓丧,乐得看好戏,“怎么,搞不定时恪?”
    “你之前不是挺能耐的吗,不是什么都无所谓吗。我看你也没多了解他吧。”
    他掏了掏耳朵,嚣张道:“老子今天没心情,就不告诉你。”
    说罢,黎逍晃着他那身五金店走了,肩膀冲着黎昀撞过去,想来个具有震慑力的身体挑衅。
    结果没撞动,还踉跄了下,他当即稳住身形,佯装无事的斜睨一眼。
    练那么硬顶屁用,男朋友不照样跑。
    脚步声远去,巷内只剩黎昀一人的身影,这里比街口安静,他觉得难受,一种无处宣泄的难受。
    屏幕灯光微弱,右上角的红色方块提示着主人该充电了。
    黎昀握着手机想发消息,打开聊天记录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僵持半分钟,黑屏了,电量彻底宣告阵亡。
    周五晚上最是夜生活丰富的时候,酒保忙的满头大汗。
    柜台被人敲了敲,他刚削完几块冰,抬起头,看见个高个男人,五官深邃周正,又有点像个混血。
    “威士忌。”黎昀说。
    酒保向他确认,“怎么调?”
    黎昀靠上高脚凳,随口道:“neat.”
    酒保很有眼力见的推了店里的热门款,他举着瓶子,道:“格兰多纳18可以吗?”
    “嗯。”有就行,他不挑了。
    不敢回家,怕见不到时恪,又怕见到之后不知该说什么。
    酒很快被端上来,黎昀一口喝干,姿态依旧松弛,心却乱的跟线团似的。
    长时间的克制和压抑,让人忘了曾经也是任性过的,胸腔隐隐的不适提醒着自己,他很久没有陷入这个状态了。
    桌上的酒几乎每五分钟就空掉一杯,他喝的快,但动作沉稳,外人看来不觉得像在酗酒,只是单纯品鉴。
    这里的灯光是暖黄调的,很柔和,黎昀眼眸低垂,恍然间,觉得自己好像还在法国,在某个街区的酒馆里。
    舒姝刚去世那两年,他表现的异常平静,舒家急疯了都没查出来黎昀有什么问题,就连心理医生都说他的测试结果非常稳定,只是轻微焦虑。
    直到高考结束,去了里昂,完全置身异地的情况下才敢将情绪发泄出来。
    大概也如现在这般,毫无知觉的喝了许多,酒量越来越深,心也越来越沉。
    那句斩钉截铁的“我不愿意”在耳边反复重现,他耗尽全身力气去编织一张名为无所不能的网,套牢别人,也困住自己。
    如同积攒许久的岩浆在寒冰中爆发,蒸腾浓浓白雾,黎昀连崩溃都是安静的。
    杯中的酒液轻微摇晃,眼前是剔透的琥珀色,情绪却浑浊不明。
    总是清醒克制的人,难道永远不得放纵吗。
    “先生,先生?”
    酒保拍了拍黎昀的肩,“我们打烊了。”
    从昏沉中抬眼,他极冷的“嗯”了声,向店里借了充电宝,有些疲惫的埋下头,像是被抽空了力气。
    代驾是酒保帮忙叫的,手机里还有好几通未接来电,只不过黎昀似乎没有听见他的提醒。
    付了钱,黎昀有些踉跄的出门上车。
    再醒过来已经到了目的地,他道了谢,下车第一时间便是去看时恪家的阳台。
    窗关着,灯也关着。
    不知道他睡了还是躲远了。
    已经接近清晨六点,四周仍漆黑,若不看时间大概会以为还是午夜。
    楼道里寒风刮得紧,像哭嚎声,黎昀这会儿是彻底醉了,扶着墙壁头昏脑胀。
    要是时恪走,会去哪。
    能不能不离开我?
    恐惧如同潮水似的的攀上来,黎昀站在家门口,按下指纹锁的手都有些酸麻。
    “咔哒”一声,门开了,里头有微弱的、昏黄的灯影透出来。
    隔着朦胧的光团,黎昀用仍未清醒的目光看去,与窝在沙发上的人对上视线,那双清隽的眸子盛满了月光。
    黎昀喉结滚动,涩意渐浓。
    好像。
    放纵一些也可以。
    第79章 ……我帮你
    坐上出租车的时候时恪就后悔了, 委屈被歉意吞噬,太阳穴一突一突地疼。
    自己一次次逃开,对方真的还会追上来吗?
    手机被他紧紧攥着, 像是在等心底的一个决定。
    车窗外的寒风不停浇灌进来,头脑愈发清醒。
    时恪不想错过黎昀, 一点都不。
    唤醒屏幕,他拨了个电话过去, 可惜只听见了冰冷的机械女音。
    “小伙子, 你是不是不舒服啊?”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看他, 后座年轻人脸色苍白的有些过分。
    时恪摇了摇头, 继续和电话纠缠, 直到下车前,听筒里播放了无数遍“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他承认自己是个非常被动的人,但依旧会有想要为之付出一切的东西。从前是自由, 现在是黎昀。
    暂且放下对于“关机”的猜想, 时恪进了电梯直接按下六层, 输入早已记熟于心的密码,在黎昀家里守着一盏灯, 等了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