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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不安也好,烦躁也好,公事总是要办。
    当叶鸢踏上禁军处的大理石阶时,心境不知为何竟全然平和了下来。禁军处算不上大,为皇家宫闱守护平安,用不上太多的人,用上的却全都是精锐。
    术七上前扣门,似是这门的第二声响还没完全消失,门就在瞬间被打开。门里面一个少年迎了出来,少年对着叶鸢抱拳,眼中充满了叶鸢习以为常却似乎又有些看不懂的惊叹:“想必您就是叶将军了。在下李泱,是白统领的副将。”
    李泱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来见这位在自家少爷心中举足轻重的叶将军,没想到第一眼还是会被惊艳到。自己平日里日日与自家少爷相对,甚至连白明酌大人这样堪称绝色的美人也没少见,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叶将军未免也太好看了些。虽比不得白明酌大人这样美若出尘,却自带一股特别的英气,许是经过军营生活战场厮杀的淬炼的缘故,单看样貌就能感受到一种特别的疏离感。
    李泱腹诽道,这样潇洒英俊的女子,不知少爷能不能驾驭得了啊。
    叶鸢轻轻点头,“李副将。”
    李泱引着叶鸢到了禁军处的会客厅。叶鸢带了术七和负责督办与禁军布防重合部分调整的姜领队一同前来。李泱在开门的时候,便已经有小厮进去通传。
    叶鸢进了会客厅的门,白卿淮便立马站了起来。等候在内的齐领队虽然还没反应归来,但是统领站了起来,身体的本能反应把他迅速地从座椅上提溜了起来。
    叶鸢一眼就看到了白卿淮。
    三年没见了。
    记忆中的少年就站在自己面前,在踏进禁军处那一刻平静下来的内心,重又掀起万丈波澜。
    白卿淮身量又高了些,原先只是比自己高一点,现在看过去倒是又比之前高了些许。五官也长开了许多,三年前那个眉眼与白明酌相似的少年,如今脸上关于白明酌的痕迹更少了些。
    初遇时白卿淮的肤色是偏白些的透色,经过那两个月在榆城小院的将养,分别时的肤色更瓷白些。可如今白卿淮的肤色比初遇时的深些,显露出几分麦色,可是这样的肤色在少年的白衣衬托下却也不显得暗沉,不仅不会让人觉得这肤色与白衣不协调,甚至还带走了几分白衣所带来的羸弱感。
    羸弱?叶鸢在心中暗叹,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个词?许是那两个月的相处让白卿淮的病弱在自己心中扎下了根,自己心里明知道白卿淮早已痊愈,甚至在军中从白小校尉一路高升,如今已是三品的将军,可在见到他面孔的一瞬间,心中还是忍不住担心,担心他的身体是不是康健。
    思绪百转,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眼瞧着白卿淮迎了上来,叶鸢稳了稳心神,未发声时喉咙已先未经叶鸢允许擅自动了动。
    叶鸢压了压发紧的喉咙,拱手一礼,开口招呼道:“白少将军。”
    不过是一句听惯了的称呼,却瞬间让白少将军如遭雷击。
    第23章 无法言说的少年心事,在无人的角落悄然疯涨。
    “白少将军。”
    这是白卿淮第一次听到叶鸢的声音。
    原来叶姐姐的声音这样好听,似清晨山间的溪水般清冽甘甜。可偏偏此时此刻却化作冬日里的溪水,结成一把冰刃狠狠地扎在他心尖上。
    白卿淮只觉得通体遍寒。
    他在脑海中演练了多少次的重逢,都不是现在的情境。这算什么呢?白卿淮脑海中一片空白,甚至自己都很难说清这一刻是怎样的感受,以至于在这个时候要隔着外面的罩衫,死死地掐住怀中那把绑了布条的匕首,才能把这一身无处发泄的郁气收拢在怀中。
    这把匕首他贴身携带了三年。如今这把匕首的主人就站在自己面前,拱手为礼,疏离地称呼自己为“白少将军”。
    白卿淮思绪纷乱,也无暇细想这人人都唤得的称呼,为何偏偏叶鸢唤不得,只觉得从心底涌上的酸软直达眼眶,后背也似渗出冷汗,便如这一身因着今日的会面而沸腾的热血,此刻被什么人用碎冰附着了个遍,只剩下通体寒凉,与满心的丧气。
    连李泱都觉察出了几分不对,在心中暗叫不好。此时白卿淮捏着匕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李泱觉得气氛尴尬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打打圆场时,白卿淮缓缓开口,也似叶鸢一般抱拳一礼,也学着叶鸢一般开口道:“叶将军。”
    叶鸢也觉出几分莫名来。
    那些在自己脑海里不停展现的过往,此刻回忆起却失了自己以为的温馨。
    自己的官职比白卿淮低一些,自己登门拜访,主动行礼并开口问候,怎么白卿淮倒像是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一般,便是开口回话都带着些许不情不愿?
    本来是带着些忐忑与紧张来见故人,也不知三年未见,曾经可怜兮兮在乞丐堆里面等死的小少年如今是何光景。
    可现下看来,故人怕是未必想要念着旧日的交情。
    也不怪叶鸢误会,当年的相处在叶鸢的眼中,阿岁不过是遭人暗害落难至榆城的小少爷。而如今的白卿淮是年少成名战功显赫的少年将军,大殷朝三品的武将。便是清晰地知晓阿岁与白卿淮就是同一个人,也没办法在心中将两个人算作一处。
    更何况此刻白卿淮的迟疑与克制,在他的心里是翻天覆地不知如何排遣的苦痛,可落在旁人眼里,只不过是打一句招呼的事,偏生要慢上些许缓缓道来,倒却像是刻意怠慢日后的同僚。
    这种微妙的气氛持续着。
    别人或许不知道叶鸢的特殊之处,可李泱太知晓了。若是有机会,李泱甚至想把这位供起来。
    短短的两句话之间,李泱却像是度过了几个时辰,终于挨到自家少爷给了回应,立马赔上笑脸迎着叶鸢一行人进入禁军处:“一早便和少将军姜领队在禁军处等候诸位了,叶将军快请进。”
    叶鸢微微颔首,“麻烦李副将了。”说罢,顺着李泱的指引向前走了两步。
    可白卿淮没有跟上来,又让叶鸢觉得有些不妥,于是侧过身向白卿淮的方向瞧了瞧。白卿淮此刻还没有从难以自抑的心痛中缓和出来,眼见叶鸢向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他,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叶鸢往外侧让了让,示意白卿淮先过,“白少将军请。”
    白卿淮脚步一顿,明明不过是几步路,李泱在后面瞧着,自家少爷走得像是比穿过荆棘丛还艰难。叶鸢瞧着白卿淮的背影,莫名觉出几分仓皇的意思。
    叶鸢没想到只是刚刚回头看他那一眼,便会刚巧与白卿淮对视。那种感觉就像是只要叶鸢回头,那个人就会在原地望着自己的背影。只这一瞬的对视便让叶鸢心中一紧。白卿淮眼睛湿漉漉的,像是无辜小兽,明明那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偏偏让叶鸢觉得那熟悉的双眼中带着几分委屈。
    是错觉吧。叶鸢摇摇头,白卿淮又不是当年在榆城那个无助的少年,如今的白少将军风头正盛,哪有谁能让他受委屈呢?
    刀子在同一个位置反复捅上多次也就觉不出几分额外的痛了。
    虽说是在办着公事,但是白卿淮抱着自己这一肚子无处安放的私心坐立不安。白卿淮机械地讨论着这些繁杂的公事,耳朵里听着叶鸢第不知多少次称呼自己白少将军,暗自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