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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凌唐是到了家拆开这封信的,短短两页的纸,很薄,却又记录着很厚、很复杂的命运。
    他愕然,迷茫,怨怼,最后一声长叹,不甘又认命。
    凌唐很早就知道唐毓不是他姥姥姥爷的亲生孩子,抱养的。
    但他今天又遭了个晴天霹雳,他也不是唐毓和凌岳的亲生孩子,也是抱养。
    说是“晴天霹雳”,是因为他再也没有办法反抗他们了。
    干涩的眼眶起雾,泛潮,凌唐用抬起手捏了捏眉心,他知道,这下他再也逃不掉了。
    在看这封信之前,他每天都在想象,甚至是计划为自己而活,可现在,不可能了。
    裴应打来视频的时候,凌唐刚刚从浓重的情绪里抽离出来,也只是一点,所以看到来电的时候不想接,奈何手机跟被人买了信息轰炸似的,响个没完。
    他接起来没说话,然后看见裴应猴儿似的左右观看,气又不顺:
    “五,四……”
    “哎哎哎,别挂别挂,我有正事!”
    裴应立马端正身子,用口型骂了句“狗脾气”,然后冲屏幕打了个响指:
    “好消息好消息,我休年假,来看你!”
    他带的高二,放寒假时间晚,又是关键时期,这个节骨眼校方同意他休假?凌唐不信,继续往下数数,快到“一”的时候,裴应终于从实招来,原来是他给学生加了堂考试,好巧不巧,一个学生在考试中晕倒了,家长索要赔偿未遂,就把这事发到了网上,引起一片争论。
    作为焦点人物的裴应就被暂时停职了,他要辞职,校方不让,只同意让他休息几天,这就大老远地来找好兄弟了,裴应抹了抹并不存在的泪水:
    “好兄弟啊,你可得好好款待我啊。”
    凌唐情绪才有好转,懒得怼人,只笑骂一句:
    “勺子。”
    这句是新疆话,直白来说是“傻蛋”,但又比这两字有着更浓重的嘲讽意味。
    裴应没问出具体意思,很快好了伤疤忘了疼,呵呵笑道:
    “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件重要的事情,你想不想知道,我告诉你吧——来捉奸!”
    “?”
    裴应继续演戏,浮夸地探头探脑:
    “哎,你那十八岁小帅哥呢,躲哪儿了……”
    啪,这次没有倒数,视频果断被挂。
    凌唐面无表情地把他消息设置成免打扰,正好看见乐野发来的一连串消息,什么“对不起”“我错了”张口而出。
    小骗子,下次还敢。
    凌唐惩罚他,也把他的微信设置成了免打扰。
    又是黄昏夕落,他打开冰箱,把乐野包的饺子拿出来,冻得梆硬,他只是轻轻一掰,烂了好几个,接下来也不试图分开非要哥俩好的饺子了,一股脑丢进锅里,然而给落日拍照的功夫,饺子在滚滚热汤中悉数牺牲,皮儿和馅儿完美分家。
    咣当,凌唐扔下汤勺,关了火,准备出去买点速食品。
    他下了楼,甚至不知道商店在哪儿,溜达两圈,进去买了点泡面,再上楼,却毫无煮面的兴致,索性重新开了火,把那锅已经黏成糊糊的“饺子”重新加热,凑活着吃了。
    裴应坐飞机来,南京到阿勒泰有直达飞机,所以最晚明天下午就到。凌唐划开日历,看了看并不需要刻意去记的日期,但他还是无意识地划着,快要冬至了,没几天就是元旦,再接着是腊八、小年……距离过年,不过一个月出头的时间。
    同样说明,距离他结束援阿也不过一个月出头的时间。
    然后呢,海潮迭涌,海鸥自由飞翔,而他浮浮沉沉,没有灯塔,也望不见彼岸。
    他似乎爱上了这里,旷野、梦境般的阿勒泰,还有热烈的风,炽热的人。
    他想了想故事开始的时候,似乎很遥远了……假如往后臣服暗昧,那他可不可以再贪婪几分这里的美好,自由,和赤诚。故事里的人,是否也能在此有个愉快的结尾。
    夜灯亮了,太阳彻底不见,凌唐隐在一片昏昧里,任思绪作乱。
    他摁掉了凌岳的电话,回了一条短信,像缺氧的鱼一般,猛灌了一杯早已冷透的水,然后点开微信,果然——乐野又开始骚扰他了。
    他的道歉毫无诚意,但又令人熨帖。
    文字不够,然后是可怜巴巴的语音消息,最后是鱼死网破般的视频来电。
    凌唐抬起手指,犹豫半晌,最后跟抓住海浪上的浮板一般,划了接通——耳畔只有海风呼啸,声势很大,但温柔,平静。片刻后,
    聒噪的小乌鸦上线:
    “凌唐哥,是你吗是你吗?你竟然接了我的视频,凌唐哥,我到家啦!”
    短暂的换气后,海浪涌向岸边,小乌鸦冲同伴说道:
    “隋寂哥,你听见了吗?凌唐哥接我视频了。”
    一声轻笑随着话筒传出,有个人没心没肺地冲旁边笑笑,才又看向镜头:
    “凌唐哥,我好想你。”
    但视频那头的人早已面若冰霜,滞涩数息,而后无声地骂了句“小骗子”,眯了眯眼:
    “你带谁回家了?”
    第21章
    乐野顿了顿,然后从头飞速讲起他和隋寂的浅缘——他打算昨天晚上就说的,但发生了一件不太美妙的事情之后,他的屁股遭了殃,他也不想再凑到凌唐跟前说悄悄话了。
    以至于现在要当着隋寂的面,跟凌唐说一些有关隋寂撺掇他坐大腿的事情。
    隋寂:“?”
    他告起状来喋喋不休,凌唐没能听完,医院来电,医生以事业为重,打断了他。
    “哦。”
    乐野恋恋不舍地放下手机,拼命琢磨着这个“哦”的意思,然后向隋寂求助,这人虽然看着不咋靠谱,但比起需要付费的那位感情大师来说还是好用得多,毕竟免费嘛。
    隋寂:“?”
    谁知隋寂这次装起没锯口的葫芦,挑着眼笑笑,并不理他。
    乐野给他煮了奶茶,然后一个人跑去艾伊木那里问好,等口干舌燥地讲完卖木雕的种种幸运事后,艾伊木都要打哈欠了,撵他去陪朋友:
    “高哈尔,我看你是不打算拿下医生了。”
    乐野顿了顿步子,嘟囔了句“才没”,把艾伊木的门小心关上。他在月光下撇了撇嘴,艾伊木的话说反了,是医生不让他拿下他。
    医生忙得很,不忙也不搭理他,搭理他也是冷言冷语。
    怪不得喜欢吃冰激凌。
    他在阿勒泰市的那几天,凌唐总共吃了三个,超级大馋猫。
    乐野一路琢磨着冰激凌,然后推开木工房,隋寂正拿着他的那盏小灯笼发呆,他走上前用一盘羊肉抓饭换走了小灯笼。隋寂也不在意他不礼貌的举动:
    “谢了。”
    两人吃完饭,乐野又干起活,他得抓紧多做一些新鲜玩意儿,比如冬至的饺子,元旦的小桃符等等。他让隋寂先去他房间睡觉,但对方不去,赖在他旁边多嘴。
    “你真没上过学?那你怎么长这么大的啊,怪不得你看着挺憨,你哥竟然不嫌你,啧……”
    凿坯的声音陡然停下,乐野转过头来,压抑着心里的不高兴,回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