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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音响里传来一个声色清润的男声。
    “吕师傅,这周末的约会是不是取消了?”
    堂哥说:“是。”
    对面很干脆地说:“好的。”听着就要挂电话的时候,堂哥很快地补充说道:“我在日本出差,赶不回去。”
    电话对面的人顿了一下,说:“我没问你啊。”
    “我请求你问一下。”堂哥用平静而认真的语气说道。
    “行吧。”对面的声音里夹着笑,用一种非常公事公办的态度问道:“那你现在跟谁在一块呢?男的女的?”
    “跟堂弟,还有他男朋友。”
    坐在后座上的程羽西细细地倒抽了口气,没敢说话。吕知行说不了话,只能眨眨眼睛。
    对面的人笑了起来,“你们吕家人怎么都爱谈这种断子绝孙的恋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程羽西好像听到堂哥很轻地笑了一下。
    “还有什么问题需要我问的吗?”对面问道。
    “没有了。晚安。”
    “晚安。”对面说完,啪一下就挂了电话。
    车厢里重新坠入了静默之中。
    程羽西和吕知行保持着搂在一块捂着嘴的姿势听完了全程。吕知行抓住了程羽西的手腕,强行扯开了盖在自己嘴上的手。
    “这是我新嫂子?”
    程羽西也没管吕知行还拽着自己的手腕,一个劲地在他的t恤上蹭掉手心的口水。
    堂哥终于纡尊降贵地抬了抬眼皮,往后视镜看了一眼,生硬地换话题:“吕知行,你谈恋爱的事跟你爸说过吗?”
    程羽西的动作很尴尬地停住了,他迅速抽回了手,缩到角落里坐着。他听到吕知行毫不在乎地哼了一声,说:“这还要汇报吗?”
    “董可艺的事。”堂哥没有什么语气地提醒道。
    “我早就跟他们说过了,董可艺不可以。”吕知行耸耸肩。
    程羽西在旁边听得直皱眉头。这什么破烂的谐音梗。他在旁边做了半天心里建设,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其实……我们没有在谈恋爱。”他说完这句话,浅浅地咬了咬下嘴唇。
    程羽西忽然发现这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他们接过吻,上过床,但是没有在谈恋爱。
    朋友与恋人之间有着巨大的落差。他们卡在不上不下的地方,寸步难行。程羽西暂时还想不出用什么东西可以把落差给填平。
    “嗯。”堂哥很随口应了一声,说道:“刚刚律师跟我说,是两对情侣之间发生了矛盾。”
    “那个人非要说吕知行占他老婆便宜,可是那姑娘根本不是他老婆。”程羽西解释道,声音越来越小,“所以我也就跟着胡说八道了。”
    堂哥没再说话,吕知行却在旁边抖着肩膀笑得停不下来。程羽西无声地用眼睛瞪他。
    “哥!小西当时特别帅。”吕知行无视程羽西的抗议,兴高采烈地对堂哥说:“帅呆啦!”
    车辆开入了福冈天神的街道,他们找了个停车场停了车,下车步行。
    天神街道上一到夜幕降临,就会有许多餐车摆出来,一辆接着一辆,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夜市。
    每一辆小餐车都像一个小摊,有简易的木制吧台,下面摆放着长凳,餐车上方会有挂帘,上面写着各种美食的名字。
    掀开那一层短短的挂帘,就好像进入了另一个领域。
    深夜食堂的领域。
    他们随意地在走道上逛着。程羽西突然被一片红橙配色的挂帘吸引了注意力。挂帘上面写着【豚骨拉面】【美肌豚足】几排大字。
    程羽西莫名觉得那几个字里透着一股淡淡的幽默。
    豚在日语里是猪的意思,“美肌豚足”其实是指吃了之后对皮肤很好的猪蹄,但是这四字短语乍一眼看下去,会让人产生“美肌”是形容“豚足”的错觉。
    肌肤美丽的猪蹄。
    程羽西的眼睛刚在挂帘上停了几秒,吕知行便指了指餐车,对堂哥说:“我们吃拉面吧。”
    三个人一块掀起挂帘坐在了长凳上,各自点了一碗豚骨拉面。
    浓白的猪骨汤上飘着一层油脂,一片圆形的厚叉烧安静躺在细面上,在昏暗的吊灯下闪着油光。
    程羽西夹起一团面条,努着嘴吹了吹,等着它变得凉一些。他听到旁边的堂哥一边夹着面一边用平淡的语气说话:“只是打个比方。”
    程羽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有些疑惑扭转脑袋望向堂哥。而在他旁边的吕知行却置若罔闻,把面条嗦得滋溜响。
    堂哥不慌不忙地继续说:“如果你真的跟吕知行交往,我付多少钱,你会跟他分手?”
    第44章 白月光碎片收藏家
    面从筷子上滑落进了碗里,砸起的滚烫汤汁溅到了程羽西的小臂上。他低下头,手指搓了搓那块被烫红的皮肤,心里止不住地琢磨:这是从哪儿杀出来的财阀公子与灰姑娘的破烂狗血桥段?
    坐在他身边的吕知行分明是听到了堂哥的话。可是他无动于衷地垂着脑袋嗦面,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连眼皮都没有掀起来。
    “十万?”堂哥忽然开始自顾自地开价了。
    “不是,我觉得这不是钱的问题。”程羽西说。
    “五十万?”他把价码翻了五倍。
    程羽西很快地蹙了蹙眉毛,他有些无语,却还是耐着性子问:“哥,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堂哥吃了口面,然后面色平淡地将价码翻了十倍,“五百万?”
    程羽西不说话了。他僵着脸,将筷子轻轻地放在了旁边,垂着眼盯着汤面上一小块漂浮的葱花。
    “五千万够么?”
    吕知行终于抬起了脸,他把脸吃得鼓囊囊的,嘴不急不缓地咀嚼,眼睛看向程羽西。他看到程羽西的眸子藏在了反光的眼镜后面,嘴角绷紧了。
    终于在堂哥把价码开到了“一个亿”时,程羽西开口了。
    他眉毛和嘴角都向下塌了一点,露出不太高兴表情,但语气依旧平静温和。他说:“不会分的。给多少钱都不分。”
    吕知行偷偷摸摸地在底下用膝盖碰了碰程羽西,低声说:“你傻啊。一个亿哎,你先答应下来,之后我们把钱一拿,一块卷铺盖私奔。”
    他刚说完,就看到了程羽西愤怒的目光烧了过来,好像带着起火时噼里啪啦的脆响。吕知行立刻缩了缩身子,老老实实地闭了嘴。
    他确实是生气了。
    程羽西收回视线,拿起筷子夹起面。他想了想,又很轻地补了一句:“死也不分。”
    堂哥的目光温温地在程羽西的侧脸扫了一圈,在抬眼时与吕知行四目相对。吕知行冲他露出了笑,他的嘴唇被汤汁沁得油光光的,一排小白牙立着。
    堂哥轻轻地用鼻子哼了一声,说:“你这个幸运的混蛋。”
    吃完饭,堂哥送他们回了酒店,对他们说,明天他可以请个假,带他们去大分的由布院温泉小镇泡温泉。
    堂哥走后,吕知行才跟程羽西说起堂哥的事情。
    堂哥在大学的时候,曾有一个很相爱的恋人。
    “他跟家里出柜的时候,我二大爷掀桌摔门,我二大娘哭闹上吊。鸡飞狗跳地闹了好一阵,老俩口求着我爸出面用钱去解决。”
    “那个人真的收钱了?”程羽西微微睁大了眼睛。
    “我爸那种老奸巨猾的人,怎么可能真的用钱去砸小情侣。当时他们马上要大学毕业了,正好是个人生十字路口。对方好像是保研本校了,我哥吧,拿了几个国外名校的offer。”吕知行垂着头,用手指努力压平白色床单上的一小折褶皱,有些漫不经心地说着。
    程羽西立刻就明白了。吕知行的父亲是用了前途做了要挟。
    “那人还是象征性地收了点钱的,我哥当时一个心灰意冷就头也不回地去了国外。后来那人吧,出了意外。打篮球的时候,学校那垃圾篮球架不稳,砸了下来,他为了救人被砸在下面,当场就不行了。他去世很久之后,我哥才知道这个事。他回国仔细查了一下当年的事情,发现当初他拿走的那笔钱是十二万两千五。”
    程羽西歪了歪脑袋,问:“怎么还有零有整的?”
    “是十二月二十五。他们在一起的日子。”
    吕知行说完后,程羽西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然后他搓了搓胳膊,一声不吭。
    “好了,故事讲完了。我去洗澡。”吕知行双手撑了撑床垫站了起来,向着洗浴间走去。
    “我不会放手的哦。”程羽西的声音在他背后突兀地响了起来。吕知行站住了脚,回过身去看他。
    程羽西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背后是一盏台灯,毛茸茸的黄色灯光裹在他的身上,将他碎发的发尖染上了一层金色。他像是静坐在一副油画里,面容平静而又坚定。
    “我不会放手的。吕知行。”程羽西定定地望着他,又重复了一遍。
    吕知行有一瞬的失神。在他的感知中,这一瞬被拉得无比漫长。他的灵魂像悬浮在茫茫无垠的昏黄宇宙中,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