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早田挥挥手：“考试顺利，我要去思考人生的课题了。”
    越前龙马对她不知所云的发言接受良好，带着她的书包，向后桌的早田理纱点头道别。
    下楼梯的时候，西野澪还是有些微微的不甘：“越前。”
    “嗯？”
    越前也停下脚步，看过去。
    “你真的不是被我才华横溢的小作文打动吗？”
    “……”
    比起被作文的才华打动，更有一种实在看不下去被逼出强迫症的修改欲吧。
    毕竟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有那么强烈的对别人指点的想法。
    但权衡过后，越前龙马在诚实和求生欲之间，选择了表白。
    “微动。”
    “微动是什么？”
    走到校外的时候，天空突然飘了雪。
    冬天的第一场雪常常被人称为初雪，赋予了无数浪漫的含义与诗情画意。但对于两个没有任何看天气预报习惯，和带伞意识的小孩来说。
    “……我现在感觉到了微冻。”
    西野澪深沉地说。
    “是因为……”越前龙马刚说了一个开头，手腕突然被牵住。
    她手指的温度浅而轻地覆盖在他手腕的皮肤，面积不大，用力不多，温度不灼人，但轻易打断了越前龙马的声音。
    就连她牵动的力度都微不足道。
    但越前龙马还是跟着她跑了起来。
    管家在身后刚刚为他们撑起伞，西野澪就开启了一场逃跑，她没有回头去看任何人，声音里全都是考完试才会有的自由：
    “我们要开始日剧跑了，准备好了吗。”
    准不准备的，越前龙马已经跟着跑出了一段路，雪花越落越多，冰晶落在脸颊上，确实带来了微冻的效果。
    不明所以，但是心随着脉搏处的温度升高而快速跳动。
    其实喜欢并不是一件值得特意讨论的课题，随时发生在快他半步奔跑女孩散落的金发里。
    “日剧跑？”每天都在社团跑五十圈的越前龙马对这点配速毫不费力，连说话的声音都没有停顿。
    不看肥皂剧，不懂日剧跑。
    西野澪停下脚步，回头看他：“这下还是微动吗，跑步时刺激交感神经，心率会升高，你现在应该在心跳加速了。”
    “是不是很像看见我的信？”
    “……”
    越前龙马感觉自己心跳着跳着有点死了。
    见他盯着自己的脸沉默，西野澪眨了眨眼睛，诧异：“你不会是真的被美貌打动吧？”
    她只是随口一扯，和发小团玩拼字游戏的时候什么独辟蹊径的结论都能忽悠出口，已经习以为常。
    但在看见越前龙马的目光意志并不坚定地平移后。
    ——等等，他竟然真的心虚了？
    “是因为字数。”
    越前龙马在短暂的目移后，不受影响地衔接上刚才的话尾。
    见他们的闹腾停下来了，管家快速带着温热的毛巾过来帮她擦头发，像在搓毛茸茸的抱枕。
    西野澪乖乖任搓：“什么字数？”
    “你的每次来信都是80字，”越前龙马说着说着，语气变得不确定起来，“但那次是800字。”
    他微微蹙眉，似乎在说到80字的时候想到了什么，但一时间记不起来。
    西野澪在心里替他解答。
    因为中学生英语作文的规范格式就是80字。
    她打断越前龙马的思考，接过另一条热毛巾，盖在他脑袋上：“考试之神会给李华回报的。”
    越前龙马停下了思索，点头：“考试顺利。”
    第二天早上先考国文，西野澪对此如常发挥。
    下午的英文才是她的重头戏，拿到试卷的第一秒，她心气平和地过目了一遍。
    和历年真题的考卷出题思路不同，没有多少课本内容，看来出题老师不是很想学生获得一个温馨的假期。但不巧的是，她熟悉这个出题人的出题作风。
    总体分数下来，英语并不是她的优势科目，她仍旧对字母过敏。
    但碍于其他科目的分数太可观，她的分数从均分开始就十分养眼，排名也高高悬起。
    考完后英语老师把她叫到办公室，泪流满面感天动地，“何德何能，有生之年我竟然能将您的英语提高到这个水平。”
    她安静在旁观看老师的感动曲目。
    “明年，”老师想要来握她的手，被她熟练避开，“您还愿意当我的课代表吗。”
    她充满礼貌地说：“不愿意。”
    出题组在办公室看着批改的卷面分，有人高兴有人愁，英语组的教师面对学生的抱怨，置身事外地抱歉：“真是抱歉啊，教导处今年请了一名大学英语系教授出题，为学校来年的英语全国竞赛选拔学生。”
    听到这句话，西野澪总算是察觉那股若隐若现的熟悉感来源于哪里。
    来源于越前龙马。
    他自己亲密付报的英语班，那个老师竟然是今年的出题人，越前龙马的运气实在有点说不过去的好。
    成绩放榜这天，看着西野澪高高悬起的成绩，人群里不少赶来看戏的人都倒抽一口冷气。
    西野澪没有挤进人群去看成绩。
    校园告示牌前，有比她自己更关注这次成绩的人，清水惠子扎起了黑发，干净利落的马尾，这一次没有怯怯避开她的目光，而是从成绩排名表上获得自己想看见的信息后，朝她轻轻笑了笑。
    西野澪移开视线。
    有人嘲笑成田樱：“当初是你说西野同学英语成绩差的，现在看见了吗，就算西野同学的英语是鸭蛋都……”
    越前龙马去教务处交完图书馆的钥匙保管，走到她身边：“今晚的飞机吗？”
    “嗯。”
    为此，西野女士连夜飞去了曼彻斯特。
    即便老爹忙于工作无法亲自来，只派了飞机，她也不想在今夜停留东京。
    西野女士对他的接受程度甚至低到了不愿意为他皱眉。
    所以西野女士这么爱她，她也不会为了区区不许学英语的禁令去和西野女士极力争辩。原本她跟着老爹在美国生活，也是因为西野女士全身心投于家族，认为在老爹身边是她受教育的最好选择。
    但在那次枪击案发生后，西野女士亲自来美国把她带回东京。
    即便那是她刚接手家族，最需要站稳脚跟的时期，也为西野澪产生了退让。那天的记忆很清晰，西野女士冰冷着一张脸对老爹说。
    你这个阴险的、可悲的。
    我的女儿绝不能由你抚养长大，爱德华。
    她提出了离婚，但老爹不肯，又因俱乐部腥风血雨的新人转会期，实在无法放下所有工作去东京团聚，只能拖着分居至今。
    西野澪有记忆起，他们就在为了彼此退让迁就，但两方的家族责任完全落在肩上后，就失去了为爱抛弃一切远走高飞的权利。
    越前龙马送她到校园门口，见她一直若有所思，多嘴问了一句：“在想什么？”
    爱情和婚姻实在是一种让人抛却自我意识的毫无必要。
    每次去见老爹之前，她的某种念头就愈发强烈一点，更加坚定她要接手西野家，干倒迹部家，和事业结为终生合作关系的目标。
    现在李华帮她辅导好了英语，距离她提高偏差值，被名校录取，考上商学院，成为商业大亨的计划只差一个名校的offer了。
    她和西野女士一样，都是财团的独女。
    西野女士在美国留学，是因为遇上老爹这个绊脚石，才会为了爱情一步步退让。
    思及此，她看向越前龙马：“李华，我们还是分手吧。”
    “？”
    第32章
    西野女士暂时收回了名取小姐对她的队友跟随。
    她一个人乘上飞机,舱内准备了不少礼物。西野澪看着一件件漂亮公主裙，粉嫩的颜色和层层的裙摆，看上去像一个甜腻的草莓蛋糕。
    嗯……是老爹的审美。
    但她十岁之后就不穿公主裙了。
    看来老爹这些年的育儿水平毫无进步。让她想起在美国的艰难求生岁月, 包括但不限于：老爹想当完美奶爸于是给她冲泡的结块奶粉、想帮她梳头结果梳子断在打结的头发里, 使她不得不剪成短发保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简而言之, 老爹的动手能力和情商一样低下。
    除了公主裙, 礼物堆上还有一封薄薄的信函。
    她打开。
    在阅读完其中的内容后，机械地扭头，看向一旁的老管家。
    “他终于确诊了？”
    老管家是位文质彬彬的老爷子,穿着笔挺的燕尾服，即使年过半百也不削减他优雅的气度,是霍华德家情绪最稳定的人。
    对于小主人的问题，他仍带着尊敬的笑意：“先生让我转告您，他身体康健。”
    老爹在做这件事的时候，知道这个行为有病但合理。所以提前预料她的反应, 并作出回答：他没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