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取小姐走到她身后，递交了一份代理文件。
    警方让开一些空间。
    关上玻璃门。
    西野澪慢悠悠在他们对面落座，平淡的表情让人琢磨不透。
    早田的母亲率先憋不住关心：“她……你是她的朋友吗，她怎么样了？”
    关切不似作假。
    但有时候，关心没有作用。
    西野澪声音平成一条直线：“那个女生死了。”
    “自杀的。”
    “警察刚找到尸体。”
    每一句话落下，西野澪都不紧不慢将他们的细微反应收入眼底。
    她没有波动，看着曾经是夫妻的二人。
    冷静地向耳麦里的早田理纱总结他们的反应。
    “你们松了一口气吧，可以用一场眼泪干净利落地送走累赘，肆无忌惮获得自由了，是不是。”
    早田理纱的母亲虽然惊愕地捂住嘴流泪，但两个人连反驳的动力都没有。
    “我没有……”早田的父亲声音微弱地反驳，“我只是让她去找她妈……”
    “连一件外套都不让她穿过来，你就是这样当爸的吗！”早田的妈妈忍不住朝他大吼，“你就为了你新女人害死你女儿！”
    “你不是也一样！你要是有种，别让你新男人把她赶出去啊！”
    这下连眼泪都没有了，两个人丑态毕露地互相推拖着责任。
    名取小姐适时走上前来，将一份文书推过去。
    西野澪说：“我可以帮你们解决这个累赘，签下这份合同，从此无论她贫穷富贵，生存死亡，和她没有关系。”
    她问耳麦里的人。
    “你愿意吗？”
    原本在争吵的两人看见书面文件，因父母没有尽到抚养责任，归还抚养费并迁出户口，不再要求子女行使赡养义务，否则将追诉父母失责过错。
    她没给这对父母选择。
    也没给早田理纱选择。
    后来，在早田理纱的沉默里，她的父母放弃了她。
    名取小姐处理文件，送离这对父母的时候，她没有回头，看着被她摘下的耳麦，问身后的越前。
    “你觉得我这么做，残忍吗。”
    “如果有更好的选择，你不会做出当下的决定。”越前龙马回复她。
    “在面对无法应对的网球时，我做出的回击是我当下本能做出的最好选择。”
    “这是我从母亲那里学会的，我现在所作出的一切决定，都是从她对我的培养里所学习的她的风格。”
    西野澪站起来，朝他伸了伸手。
    越前龙马眨眼。
    “我在每一次做决定的时候，都会退减一些她对我的影响。以后我会有自己的处事决断。”
    在决定一个人的人生时。
    “……谢谢。”越前龙马突然扶了扶自己的帽子，对她说。
    “？”
    她不太明白越前龙马突然露出的一副顿悟突破升级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她只是在缓解自己的心理压力，早田理纱对她的信任让她对今天猝不及防的步步紧逼产生了些许沉闷的自愧。
    “没什么，一些对网球的想法。”越前龙马牵住她伸过来的手。
    西野澪盯着他。
    越前龙马只得解释：“我打网球的最初记忆，就是站在我老爸的对面，对他打过来的球再打回去。有人对我说我的网球只是在复刻我老爸，不改变的话，永远没办法打出真正的网球。”
    西野澪歪头。
    “所以，之后的每一次，他对我的影响都会减退，我会打出自己的网球。”
    越前龙马说这话的时候，无意识蹭了一下她微凉的指尖。
    他很少会说这种话，更不会对她提起网球的事情。对网球遇到的困难也不会表现给她，西野澪更不会去揣摩他的心思为他开解。
    说这番话好像不太适应。
    越前龙马不是个喜欢说心事的人。
    西野澪感觉到了一点危险的逼近。
    这不是一种好习惯。
    她在给越前龙马写的小作文里，大多都是真假参半的谎言，她不会对陌生的笔友交心。
    松开手，她先一步走出这里。
    “很晚了，我送你回家。”
    回到车子里，西野澪看见了早田理纱，她没有听话先回西野家，而是固执地等在这里。
    “我看见专利费了，我会努力给你创造价值的。”
    西野澪也没有避让，而是坦然道：“不，你现在要去上学。”
    早田理纱咬唇，本就通红的眼眶此刻又蓄起泪水。
    她递过去一份学校的通知信。
    “这所学校很难毕业，去年同一批的二十个学生，只有四个顺利晋级。但进去之后，山高水远，未来要靠你自己，你能顺利毕业，就为我工作五年，当作报酬。”
    本来看见西野澪要送她去德国，早田理纱都掉眼泪了，一听到可以回报她，立刻点头。
    “好，好，我再也不要见到他们。”
    西野家去年送去的学生，没有留级的只有四个。
    对她来说只是一场普通的慈善投资。
    她并不会对被资助人感同身受地动容，西野女士说过，不要对他们产生太多的期待和寄望，很多人只能汇报一些令人失望的结果。只有置身事外地冷漠考察才能最大化他们对你的利益。
    早田理纱的专利和版权费用并不够她退回抚养费和留学费，但她可以创造更大的价值。
    安抚好早田。
    她看向越前龙马：“走吧，我送你回去。”
    在回去的路上，越前龙马有点沉默。
    西野澪正想说点什么，就听他开口。
    “那我对你，是什么？”
    “？”他又怎么了。
    “我看见，”越前缓慢地说，“你看她的眼神和看向名取小姐是一样的。”
    来自网球选手的观察力吗。西野澪沉思。
    久久没得到回答，越前龙马抿唇。
    “你又……不理我。”
    “没有，”西野澪抬头认真说，“我在思考，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现在得出结论，你是一个心思复杂的小男孩。”
    她拍拍越前龙马的胳膊。
    “别压太多心事，会长不高的。”
    第37章
    “他还没有回复吗？”
    老爹一直在问她。
    繁忙的班长职务让西野澪连学英语的时间都缩减了, 自越前龙马要去全国大赛的集训、又和她一起把早田理纱送去德国的飞机之后，他们就很少有除了上课之外的相处时间。
    为了配合网球部参加全国大赛的氛围，学校要求全体师生有集体荣誉感, 提升青学的整体素质。
    具体落实在每一个班委的会议上。
    西野澪抱着文件夹回教室收拾书包的路上,拿出手机给今天也在等越前龙马回信的老爹回信。
    “我帮你问问。”
    越前龙马刚好也结束今天的训练, 和她在教室门口碰头。
    西野澪直接问：“你有没有比赛要筹备？”
    越前龙马让她先进教室, 帮她把办公文件收到班级后面的柜子里：“全国大赛？”
    得到回复，西野澪坐在座位上，继续给老爹发消息, 宣布这个沉痛的结果。
    “你又被拒绝了。”
    爱德华先生这个点还没有睡，回信很及时：“信是你写的, 是你又被拒绝了。”
    西野澪回头看了眼正在帮她整理近期文件档案的越前龙马。
    “不可能，他不会拒绝我。”
    老爹不回了。
    西野澪收起手机，干脆摊牌：“你看到那封邀请函了吗？”
    越前龙马合上柜子，疑惑地看过来：“什么？”
    “美网。”
    越前龙马在忙碌的训练记忆里搜寻了一下, 检索到近期唯一收到的邀请函件。
    立刻意识到。
    “是你写的。”
    西野澪点头, 等他答复。
    越前龙马走过来, 坐在她身边也拿出手机, 从邮件垃圾箱里拉出那篇邀请函：“你的格式有问题，职业邀请函的英语格式不是这样的，我们还没有学到商务英语，单词本带了吗？”
    西野澪点头，从桌肚拿出新的单词书。
    越前龙马接过, 熟练地翻页, 厚厚的英语词汇书在他手中快速掀过百十张书页，纸张特有的墨水香气在他指尖留下淡淡的痕迹。
    “这里，是商务英语的场合, 你要学习这方面的英语，放学后我们要再去一趟书店，买商务英语专用的教材和练习册。”
    越前龙马先用这本书里的英语情景短文为她讲解了商务英语的使用规范。
    “bec？”
    越前龙马点头：“嗯，国际通用，需要的话可以去参加考试，类似雅思托福的流程，笔试听力和面试对话。”
    “你还考过雅思？”
    话题又从美网的邀请函变成了bec小课堂，越前龙马逐字逐句对照函件原文进行了教学讲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