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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宋昭宁上次来过,讲电话时随手把烟盒和打火机丢在抽屉深处。没想到还没被收走。
    小砂轮在她指端滚动,森冷的工业风格和她新雪般脆弱娇嫩的手指形成极致反差。
    她弯折着颈,垂眸时单薄白皙的眼皮在鼻骨一侧拢开暗色光影,自然浓黑的长睫鸦羽般动人,如天鹅衔着火光。
    夹烟的手指撑着大理石光面的流理台,之前洗苹果时留下的透明水痕差不多被阳光晒干。
    弧度优美的唇形不急不缓地呼出烟气,白色烟雾在阳光下无处遁形,宋昭宁伸手挥开,眼角流转着极其轻慢的风情。
    明明是看不清的,却能清晰深刻地感知到她的存在。
    她已经在他的生命里。
    经年累月,不死不休地纠缠。
    宋昭宁看着没有痕迹的烟雾消散,声音轻而低地笑了声:“我记不清了。”
    她就着这个姿势,用夹烟的那只手,搭在闻也的肩膀上。
    过两秒,指尖微微地曲张了一下,用扣着烟蒂的指根别过他的脸,对上视线时温缓地笑了一下。
    “应该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你忘了吧。”
    她的口吻散漫到给人一种轻佻的错觉,但这是很不符合常理的。
    宋昭宁从小到大都不是流于表面的性子,没点心思和手腕,她坐不稳宋家的高位。
    白色的细管香烟口感柔和,是很正宗的苏烟。
    市面没有售卖渠道,是前几年宋思窈自己砸钱玩儿的烟厂,只供应她一条线,平时除了自己抽,便是大方送人。
    烟味在彼此之间近乎凝固的气氛中缭绕,门外的动静早已消停。
    唐悦嘉坐在椅子里发呆,闻希拿起看了三分之二的金银岛。没有人说话,午后静谧得仿佛时间暂停。
    闻也在这种近乎凝固的气氛里勾了勾唇,眼底却看不出任何笑意。
    “你有,你或许在半刻钟前想跟我说。”
    他自嘲地笑起来,随即低下头,他不打算让宋昭宁发现自己紧绷的下颌,“但你现在改主意了,为什么?”
    为什么,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呢。
    宋昭宁其实也很想问他。
    但这其实是很不讲道理的事情。
    因为一个人忘记了,而另一个人不打算提起。
    初遇是重逢,重逢也是初遇。
    烟灰簌簌地跌过指尖,半空中向死坠落的那一刻分明是无声的。
    但他却听到一声、重过一声,仿佛心脏垂死挣扎的声音。
    阳光漫不经心地漫到她另一只撑着桌面的手背,没人察觉到宋昭宁的指尖用力地向内扣弯,几乎是痉挛的力道。
    白日的暧昧更加隐晦,毕竟没有月光或灯光添以点缀,任何细微的面部表情逃不过彼此眼中最苛刻的审判和凝视意味。
    而且,那支用来辅佐情绪的香烟,也烧到了尾。
    成年人的套路是什么?
    恍惚间,她想起那些面目模糊的年轻男孩子,用在她身上的心机和手段。
    变成猫。
    变成老虎。
    变成被雨淋湿的小狗。
    她收回手指,曲起的指节松松地擦过闻也冰白的耳垂时,手腕不设防地被拽住。
    就像一根引线。
    他转身,双手骤然发力,同时膝盖抵进宋昭宁蓬松裙摆内侧,因为过于用力膝骨重重地磕上流理台。
    宋昭宁瞬间腾空,两只手狼狈地环住他修长颈项和不知不觉绷到极限的后背,猝不及防的惊呼严丝合缝地逼回咽喉,空气倒灌着逆进气管,她在对方粗暴蛮横地搅乱中猛地弯折呛咳,明亮眼眸浸出生理性的泪光。
    最后一小截苟延残喘的烟蒂滚落一旁,火星尽灭,一缕苍白雾气徐徐弥散。
    彼此相贴的体温急遽上升,他的吻撞过来——
    真的是撞。
    宋昭宁柔软口腔瞬间充盈冷锈般的血味,她咳一声,调整姿势,双手主动地攀上他。
    献上脆弱的咽喉,修长脖颈折成一个柔美弧度,那瞬间,竟然生出了某种向死而生的决绝和孤勇。
    然而她只是藉由这个动作轻轻换气。
    呼吸一过一出,宋昭宁重新低下头,那双在光影交错间冰冷纯净的双眼,压着被挑起来的怒气和挑衅。
    她虽然不热衷情事,但在这方面上,一直是游刃有余的老手,而非弱势的下位者。
    那一双如同艺术品精雕细琢的手指,沿着他手腕到肘弯的暗色伤疤,沿着绷起的紧实肌肉,沿着因为僵硬而深陷阴影的锁骨,沿着不停吞咽干涩的喉结,如此富有技巧的调情。
    最后停在了他耳骨的位置。
    慢慢地,轻轻地,视若珍宝地,移到他右眼的泪痣。
    怎么会这样?小时候照片看着蛮不起眼甚至不如闻希的小鬼,长大了那么好看?
    不讲道理。
    宋昭宁微妙地抿住了檀红的唇线。
    她闭上眼,就像把自己交给他一样,唇角压了过去。
    不是浮尘雾霭起落的楼梯间,也不是带着引诱而充满算计的吻。
    没有一触即分,没有蜻蜓点水。
    撕碎、碾咬、折磨,掐着腰侧的手指仿佛要嵌入她的灵魂,从此她想起这个吻只能感觉到战栗。
    发自灵魂的战栗。
    她被他完全地抱起,全身重量视死如归地倾在他身上。她很轻,怀抱并不吃力,但闻也小心翼翼地收敛手劲,她这个漂亮而精致的手办娃娃,经不起任何的摔打。
    她予求予舍,千般纵容万般宠溺。
    他沉迷、他堕落、他自甘坠入名为宋昭宁的地狱。
    “…baby,”她的嗓音润着薄薄的水光,眼尾亦是沁红,勾魂夺魄的媚态,“张嘴,换气。”
    是谁打翻了碗,不在意。
    是谁又碰撞了尖锐硬物,没关系。
    闻也手掌抵着她后脑,梳拢得宜的长发已经凌乱地缠上他指尖,就像两条原本断开的红线,因为宿命纠葛再度有了牵连。
    他的手指很烫,牢牢地,一动不敢动地扶着她的后脑和腰身,没有更进一步。不能,他不允许。
    身体本能的欲望勃发,他紧闭着眼睛,脸色有一种衰败的冰白,修长眉宇却因蹙紧的动作而愈发动人。
    他伏在宋昭宁颈窝,那一小块雪塑似的皮肤,被他的鼻息和低喘烘得温热,难耐的齿尖磨了磨,终于忍不住,低下头,细细地咬,细细地吻,细细地吮。
    那瞬间的痛觉其实是很微弱的,但她却在白光激荡中想起什么事情。
    还是那场大火。
    昼夜不息。烧着她的神经,烧着她残废的小指和小腿皮肤。
    肘弯的伤,是为了保护她。
    颈骨的伤,还是为了保护她。
    她的灵魂好像已经飘起来,浮在半空中,悲哀而绝望地看着唇齿交融的两个人。
    走投无路的爱与恨,这一刻不再分明。
    你看,我的命是你当年救回来的。
    如果你让我还给你,我好像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
    她的刺青,复刻他的伤疤。
    人生,在这一刻变得公平。
    .
    是谁先抽身,闻也事后想不起来。
    宋昭宁坐着流理台,小腿笔直匀称,姿态轻盈松弛地交叠。
    她的长发乱了,单手拢到前肩,露出颈后雪白皮肤。
    星点吻痕,泥泞又淋漓。
    闻也掐着喉结,转过目光。下一秒,视线猝不及防地撞上什么,他仿佛灵魂被定住了。
    从她进来到现在,他不曾过分流连过自己目光。局限于礼貌地点头和交谈,所以没发现,她裸露的、十分钟前环着自己腰身的左腿,有一道刺青。
    就像一尊精美瓷器,打碎又被缝起。
    那绵延的、潋滟的哄,像是一把火,来势汹汹地烧到他心底。
    “这什么……”
    他喉咙发紧,难以置信。
    宋昭宁顺着他视线的落处,轻轻地“哦”了声。
    她漫不经心:“小时候受过伤,留疤觉得难看,就去做了文身。”
    他声音已经不稳了,这个刺青比她的吻来得更大冲击。
    “宋家没钱了吗?”
    宋昭宁:?
    她竟然能懂他的脑回路,瞬间失笑。
    “痛苦是很私人的情绪。我因为那场事故,脑子受了点伤,不记事。”她顿一顿,干而脆地转过目光,低眸擦开一簇火,同时敛了笑意:“因为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很痛苦。所以想记住这种痛苦。”
    第52章 昭宁
    ◎“但我偶尔很想死。”◎
    唐既轲忙到隐隐开始有脱发迹象的那个晚上,年过四十的中年男人终于崩溃,罔顾上下级的关系在凌晨三点给宋昭宁的私人号码狂轰滥炸了五个电话,终于在最后一个自动挂断的前一秒被她接起。
    宋昭宁:?
    “什么事情。”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顶层复式的环景夜色,语气复杂:“需要在这个点和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