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然站起身来,连脚步都变得踉跄,在朝会议室门口跑去的短短距离内险些摔倒很多次。
会议室里坐着的一众公司里的核心骨干从来没有见过沈总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们一下子也都慌乱万分,手忙脚乱挤上前来想要去扶沈总起来。
那样冷静自持的一个人,如今双眼猩红,几乎要冒出火光,呼吸急促,白皙的脖颈上暴起青筋,根根分明。
等到沈凌寒终于恢复了理智,他发现自己已经冲下了公司大楼,赶到了停车场。
来不及等司机赶来,他径直坐上了驾驶位。
温颂气喘吁吁地跟在他身后,大颗大颗的汗水直直下坠,连思考都来不及就把自己整个人扔进了副驾驶。
这兵荒马乱的一路温颂简直不想去回忆。
他双手紧紧抓着头顶的扶手,却还是有一种自己好像会在下一秒就被沈凌寒飙出的车速给甩出车窗的感觉。
不知道这一路沈凌寒总共闯了多少个红灯。
原本从公司到家至少半小时的路程,他们这次仅仅花了不到十五分钟就到达了别墅门前。
在车停下的那一刻,温颂早已头晕眼花,甚至在打开车门时就忍不住想要大吐特吐一场。
而沈凌寒却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推开车门冲下车一气呵成。
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冲进了别墅。
别墅内的大厅里一片狼藉。
几乎所有的花瓶都被摔碎在了地上,满地零星的碎片刺痛了沈凌寒的眼睛。
而他给江郁星买回来的那一束束鲜花,那些被小家伙亲手插进花瓶里的美丽花束,也都被碾碎在了地上。
沾染了污黑的尘土,踩满了肮脏的脚印。
客厅里的几个佣人正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收拾着地面。
“人呢?”
沈凌寒紧紧咬着牙,喉咙里溢出颤抖的低沉的质问声。
他的五脏六腑都好像被一只大手死死揪着,肆意揉捏着。
剧痛几乎要让他承受不住,几乎要让他直接跪倒在地上。
佣人们纷纷垂下眸子不敢直视男人满是凶狠的眼睛,眼底慢慢浮现起朦胧的水光。
“人呢!”
在沈凌寒彻底发作的前一刻,温颂跌跌撞撞地跟了进来。
与此同时,林叔也赶来了客厅。
这位在沈家兢兢业业了大半辈子的老管家,此时眼睛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
他的额头和手臂上满是被锋利的碎片划出的血痕,连包扎都还没来得及。
“沈少。”
林叔声音嘶哑地开了口,看起来像是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老沈总他……他带人来把小江少带走了。”
他的声音都在明显地颤抖,像是在凛冽寒风里仅剩的唯一一片树叶,在风中萧瑟飘零。
当沈寻舟带着一队保镖径直闯进别墅里的时候,林叔正在江郁星的房间里哄着小家伙喝下那碗刚熬好的中药。
林叔听到了楼下那纷乱的脚步声,顿时心里一紧。
他听到了那个已经阔别已久的、熟悉又陌生的嗓音。
那阴冷的语气像吐着红信子的毒蛇,像以前每一次一样,仍旧带着傲慢与不屑。
仅仅只是听到声音,就已经能想象得到说话者那颐指气使的上位者姿态。
诸如“小狐狸精”、“不要脸的小东西”、“滚出来”这样带着侮辱色彩的话语零零碎碎传到了林叔的耳朵里。
显然江郁星也听的十分清楚,少年本就白皙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更加惨白,毫无血色。
林叔蹙着眉,牵起少年冰凉的手,迅速将他带到了位于别墅二楼最角落处自己的房间。
林叔显然是在竭力保持着冷静。
如果连他也乱了阵脚,那会让原本就胆子很小的少年被吓成什么样子,他连想都不敢想。
“星星少爷,不要怕,你就待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林叔下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林叔深吸一口气,嘴角竭力扯出一丝看起来很勉强的微笑,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安抚着他的情绪。
“我把门锁上,谁都进不来,不要怕。”
林叔走出自己的卧室,从外面将卧室门锁好。
他检查了好几次,直到确定门被锁得严丝合缝,不可能被强力打开,这才转身朝楼下走去。
此时楼下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佣人们拦不住也没有胆量去拦沈寻舟派来的人。
那群身强力壮的保镖正欲在沈寻舟的指示下朝楼上闯去。
却在涌上楼梯的一瞬间,被出现在楼梯口的林叔拦住了去路。
他们都认识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是在沈家效忠了半辈子的老管家,起初是待在沈家老宅。
后来沈凌寒出来自立门户,只带走了一个人,就是他们眼前这个忠心耿耿的老管家。
一时竟没人敢绕过他继续朝楼上闯,而是停下了脚步,像一根根柱子般立在了原地。
林叔站在最高一级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众保镖,开口的声音很冷。
“沈少知道你们擅自闯入吗?这算不算私闯民宅?”
不远处的大厅中央传来几声嗤笑,沈寻舟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背着手走了过来。
直到沈寻舟那似笑非笑的面容映入了眼帘,林叔仿佛才有了真实的感觉。
沈寻舟真的回来了。
可他明明近些年一直待在美国,少说也已经有三四年没有回国了。
甚至早就有传言流出,说老沈总已经移民美国,再也不过问沈氏集团的事务,将国内的公司全权交给大儿子沈凌寒打理。
而他自己在奋斗了大半辈子之后,要开始享受这来之不易的退休生活。
从此行事心狠手辣的老沈总退出江湖,很多人都因此松了一口气。
毕竟沈寻舟经过的地方,以他凌厉无情的手段,总能掀起一阵又一阵的腥风血雨。
第49章
“老林,我来我自己儿子家,应该不算私闯民宅吧?怎么给我安上这么大一个罪名?”
沈寻舟紧盯着堵在楼梯口的男人,脸上带着笑,目光中却暗藏着冷厉。
“沈先生,您怎么突然回国了?”
林叔故作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像是刚刚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到来一样,看起来倒真的是情绪十分激动的样子。
他快步走下了楼梯,毕恭毕敬地站在了沈寻舟的面前。
沈寻舟淡淡一笑,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用审视的目光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
在沉默了好一阵后,沈寻舟终于又一次开了口。
“听说阿寒家里藏了个人?”
林叔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沈寻舟瞥他一眼,唇角微微扬起,眼神却没有什么温度。
那淡淡的笑意让人一看就只会感到头皮发麻。
“你也不用担心,没什么重要的事儿,我今天来就是为了把那个小东西给带走的。”
沈寻舟表面上云淡风轻的样子,实则一口牙齿几乎都要被他生生咬碎。
如果不是季宴书那小子特意赶到美国跟自己交代了这件事情,他还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沈凌寒可真是长本事了。
沈寻舟在得知事情来龙去脉的一瞬间,满脑子都只有这一个念头。
他气到咬牙切齿,脑子阵阵发晕,几乎要把自己给活活气死。
季宴书扶住他的胳膊,语气半是无奈半是劝慰。
“沈叔,也不知道阿寒是着了什么魔,听说他最近连公司都不去了,天天待在家里不知道都在做些什么。”
说着,季宴书深深叹了口气。
“如果只是玩玩的话,那倒没什么,但我看阿寒这回好像真是认真的,我认识他这么多年就没见他对谁这么上心过。”
季宴书抿了抿唇,在沉默了半分钟后又是无奈地叹息。
“其实这事说大也不大,但阿寒毕竟是沈氏的继承人,论沈氏在云海的地位,有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做出这样的事情确实是不太合适。”
“而且我听说,他那个养在家里的小玩意儿还是从拍卖会上买回去的,这么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怎么能……唉。”
“您说是吧,沈叔?”
沈寻舟掀起眼皮淡淡地瞥了一眼面前这个看似义愤填膺的男人,像是仅仅这一眼就能看透他的内心所想。
他们都是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多少年的老狐狸了,谁都不会再那么单纯。
“小季啊,我们沈家的事情还轮不到外人来评判。”
沈寻舟唇角微扬,露出一个很淡的笑,转瞬即逝。
“不过沈叔想托你办件事。”
“没问题,沈叔,什么事您说就行,我们都是为了阿寒好嘛。”
季宴书礼貌地笑了笑,却在沈寻舟低头喝茶的时候,他眼中的笑意迅速褪去,只余下阴暗的冷光。
……
“那小东西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