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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渡雨 第16节
    周屿淮的视线一直随着她落回位置才移开。
    裴溪的屁股还没碰上板凳,班主任的出现让她神经瞬间紧绷,大肚腩灰衬衫,手背在后边,透过镜片眼神直直地刺向她们。
    “你俩,下课来一趟办公室。”
    纸包不住火,年少时皮过、闹过、撒过慌,不过这些错误都无伤大雅。不犯错的孩子也有,比如周屿淮就是其中一个。
    裴溪和于栀撒谎没有进医务室的消息瞒不住,那一堂课裴溪上得后背发凉。
    班主任批评学生除了口头教育,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发几张卷子,然后请家长。
    主意是于栀出的,但东西是裴溪想要的。
    年少时的友谊最近莫过于穿同一条裤子,裴溪承认错误很快。
    班主任不追究谁出的主意,错了就是错了,没有理由。
    这是裴溪高中听得最多的一句话。
    从办公室出来,她便碰上了周屿淮。
    周屿淮跟陆祁在一块儿,撞个正着,裴溪闷着头也不说话。
    周屿淮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办公室,问:“给了多少张卷子?”
    “八张。”裴溪捏紧了角。
    “八张?这也太多了。”陆祁倒吸一口凉气。
    老班的惩罚时间为三天,三天做完所有的卷子平均分及格,就不需要全班朗读检讨书,保留面子的机会让学生自己争取。
    于栀手里的卷子拍到陆祁怀里:“帮我带回去,我去趟厕所。”
    陆祁捏着一大把卷子摇摇头,最后挑眉看裴溪:“裴溪,我帮你做,你分我点。”
    “不用,我自己可以。”裴溪从妈妈那儿知道一个道理。
    做错事前得知道,自己能不能承担后果。
    人是可以做错小事情的,但一定要有承担责任的勇气。
    八张卷子,就是她应该承担的。
    “你做得完吗?要不要放学我陪你一起做?你不会的问我。”
    周屿淮和陆祁成绩没掉过年纪前五,这种人脑子里总像是住了很多个学者,关在霍格沃茨藏书阁淬炼了八百年的感觉。
    陆祁一说这话,裴溪就答应下来了。
    “好,你把卷子给我几张,我待会儿看看。”
    裴溪数着试卷,指尖滑过第二张时。
    周屿淮目光沉沉伸手将卷子夺了过去,扭头看陆祁:“你不是还没收作业?”
    裴溪愣在原地,陆祁则是一头水雾。
    “要收作业?”
    “昨天的物理练习册。”
    没人记得这件事,周屿淮说了,陆祁自然是不会再多想,被这句话半推半就的回了教室。
    陆祁一走,教室外的走廊只剩下他们站在喧嚣里。
    上课铃响了。
    周屿淮把卷子给她时什么也没说。
    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的回了教室。那天下午起,晚饭时间,她就留在教室补卷子。
    只是在晚自习之前,周屿淮路过,桌角就会多上一瓶蓝莓味的酸奶,还有三明治。
    他们什么也不说。
    裴溪会写个纸条传给他。
    [谢谢。]
    但周屿淮并不会回,只是将纸条夹在书里边。
    在试卷上交的最后一天,裴溪留了中午的时间准备做最后一张。
    那天中午教室只剩下她一个人,南城的气温再一度升高了些。裴溪翻卷子最后一面时,额头上冒了细汗。
    在笔尖落到卷面时忽然没了墨水。
    她焦急的又滑了几次,最后翻开笔袋在重新拿了一支,很奇怪的是剩下的圆珠笔笔芯都不在了。
    这种时候像是在争分夺秒。
    就是在这时候,一支笔递到她面前,白色外壳钢笔,上边是中式宫廷的金纹,笔盖上有印签。
    裴溪愣住了,抬头看去。
    周屿淮动了动眉头,轻抬手腕:“拿着。”
    “噢,谢谢。”裴溪声音干干地,她拧开笔盖时,笔身的冰凉解了暑,从指尖一直延申到心里边。
    周屿淮将墨水瓶放在了桌角。
    裴溪有点犹豫,她看着笔身,这支笔她没买到,现场很多人,限量100支。
    她当时想,如果是她一定舍不得用这支笔写字。
    “要不然换一支吧。”裴溪扣上笔盖。
    她在周屿淮眉毛间看到了轻微的皱褶,周屿淮什么也没说,从课桌里拿了一只圆珠笔。
    裴溪摁动笔头,将钢笔放在了旁边。
    周屿淮拿了一张她面前写好的试卷,一边看着一边坐到了她旁边的座位上。
    那个午后教室只有他们,笔尖在试卷上发出沙沙地声音。
    裴溪有偷看过他,就只是一眼。
    “你也喜欢mia?”
    “没看过她的书。”周屿淮手里的卷子翻了一个面。
    裴溪填完一个选择题:“噢。”
    “你的笔。”裴溪没看他,提醒钢笔在旁边。
    她的余光知道,周屿淮正认真看着她的试卷。
    周屿淮当时没有说话,手里的卷子往桌面上一搁,同时站了起来,食指点在一道选择题上:“这里选a。”
    说完,裴溪抽过试卷到面前。
    挡住的笔袋漏在了外边,周屿淮直接从里边摸出一支兔耳朵圆珠笔,端详后又放了回去,又重新拿了一支。
    这次是咖色小熊的圆珠笔,周屿淮眉头皱了皱:“你没点正常的笔?”
    “不好看吗?”裴溪问。
    “你那支黑色签字笔呢?”
    “不好看,我昨天扔了。”裴溪不会有那样的笔,她也不知道那支笔是从哪儿来的,又是怎么不知不觉钻入她的笔袋的。
    周屿淮神情愕然,眼眸微眯慢吐出一口气。
    裴溪看着他:“你怎么知道那支黑色签字笔?”
    “看见了。”周屿淮轻撂出话,咖色的小熊头落进了他手心。
    “这支钢笔不适合我,你拿这个跟我换吧。”
    “它没笔芯。”裴溪对着他背影喊道。
    “装一个不就行了。”
    就这样,这支白色钢笔到了她手里。或许最开始并不是想以这样的方式。这支笔,她一握就是很多年。
    每每看到,其实她都能想起那个午后。
    那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教室。
    周屿淮眼色淡淡地,目光上走落在她的脸上,温温地轻蔑淡笑。
    是嘲讽,很明显的嘲讽。
    嘲讽那一句错觉。
    他说:“很眼熟啊。”
    言语又给了她面子。
    裴溪将尴尬生吞下去,故作轻松蹲身捡起来。
    “你送的,当然眼熟,好用我就留着。”
    笔身冰凉,让她泛潮的指尖感到不适。裴溪起身时深吸一口气,轻松地捏着钢笔往桌上一撂。
    “今天摔坏了,用不了了。”
    周屿淮平静地看着她,上前一步将笔收回手心:“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拿回去了。”
    裴溪听着,只是淡淡嗤笑:“送人的东西还有收回去的。”
    越是轻松调侃的话题便越沉重。
    “你还打算留着?”
    周屿淮将笔在指尖转动一圈,轻松握回手里。
    裴溪看他,抿出一个笑:“本来就是你的,你拿走。”
    “但你的笔,我弄丢了。”周屿淮语气轻轻松松的。
    “也不重要。”裴溪就这么回了。
    从他们重逢以后,字字句句都在提当年,而每一次拉出话题的都是周屿淮。
    她调好药水,手掌正好压在木盒上,任由盒上篆刻的印花贴着掌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