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席淮眼底里终于有了情绪起伏,用充满着怒意的眼神睨了他一眼,“原来母后这样想的?”
温玉林深知自己说错了话,只好沉默咬了咬唇瓣。
席淮冷笑了声,以一种看透的眼神看向了温玉林。
“你是不是觉得只要阿婉死了,朕的孩子没了,你便可以继续将朕当傀儡操控了。”
“不!”温玉林徒然瞪大眼睛,眼中满是失措,“哀家没有,哀家从未这样想过。”
“你从未将朕放在心上,你一直都想方设法摆布着朕,将朕当作玩弄权术的棋子。”
“朕早该知道的,你早已与温蘅同流合污,你们才是一家人,朕还在期待什么呢。”
说着,只听见席淮自嘲轻笑了声,最后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头都不回离开了这里。
温玉林的手还是放了下来,他目送着席淮离开时,决绝的背影,很久都无法回神。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温玉林不明白,他只知道自己始终无法留下喜欢的东西。
无论是温家庶子,还是大庆皇后,他总是留不住喜欢的东西。
他们都会告诉他,你是温家的孩子,你凡事都要以温家为主。
于是他蓄起长发,换上美丽的衣裳,入了皇宫,以女性的身份成为了先皇的妃子。
先皇容貌为上乘,仪表堂堂,又因素来有着贤明,他便天真以为自己会得到善待。
没人知道先皇有着龙阳之好,深夜里总喜欢醉醺醺来到院子里,用荆棘抽打着他。
仿佛在透过他看着别人一样,先皇痴迷舔舐着他伤口,“阿沅,为兄早想要你了。”
温玉林当时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扼住脖颈,口鼻无法喘息,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
原来先皇对于自己的结拜兄弟萧沅,存有这样的心思,才会找他当是萧沅的替身。
他向温家求救,他们却让他为温家着想,暗示他在后宫中,唯有皇后之位最尊贵。
他忘不了他们贪婪的面孔,只因他是庶子,他便要为了温家,奉献出自己的性命?
他温玉林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
阿淮,他的阿淮,他唯一属于自己的东西。
属于他的东西,为什么最后都要离他而去?
曾想与他争抢皇位,现在想夺去他的阿淮。
凭什么,他的努力,凭什么为别人缝嫁衣。
温玉林起身,他身体微微发颤,浴巾下是疤痕交错的背脊。
他原本便皮肤白皙,背脊一旦有了伤痕,竟更为显得突出。
那样子的痕迹,宛若蛛网一般,鳞次栉比攀附在了肌肤上。
第47章 上书房位于……
上书房位于宫殿一隅, 本是皇子学习的屋室,但如今皇嗣稀薄,便只剩下席淮一人使用。
由于席淮的危名在外, 侍人们打扫时, 十分认真, 屋室纤尘不染, 整洁得令人心旷神怡。
屋室内檀香飘渺, 案几上摆放着没有被批阅的奏折。
现在春节虽还没有结束, 上奉的奏折却仍是不减断。
席淮叹了口气, 实在没有心思批阅奏折,他的脑子还在想前阵子与温玉林恩断义绝的事情, 不知道温玉林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要真听进去了, 想必温蘅不会安然无恙, 但事到如今, 他仍是没有听到有关于温蘅的消息, 恐怕温玉林还在迟疑犹豫着什么。
总之他现在完全没有心思工作, 谁好人家不放年假的。
够了,他要休息, 他超级想像影视剧里那样微服私访。
不想耳侧徒然响起了如鬼的声音,“陛下,勿要分心。”
盛明月尽责履行了帝师的职责,无时无刻监督他学习。
席淮:“……”
席淮崩溃了, 盛明月你有病吧你,你来真的?
他都穿书了, 不用高考,为什么还非要学习?
只要是想到这里,席淮倍感痛苦不已, 五官都狰狞起来。
然而盛明月好似误会了什么,“陛下可是在为太后烦恼?”
不是,这都看出来了?
包的,这他没法否认。
盛明月抿了抿唇道:“陛下还不够狠戾。”
“什么?”还在神游的席淮,直接傻了。
“陛下先前找太后,是想得到什么结果?”
席淮无法理解看了盛明月一眼,“结果?”
“陛下前阵子去慈宁宫,无非是想要借着李珏假死之事,敲打温太后,提醒温太后不该放任温国公。”
“但陛下有没有想过,温太后的势力本是温氏,他即使再喜欢陛下,都不会为了陛下,而放弃温氏。”
像是循循善诱噬人心魄的妖魔,盛明月轻声细语重复了遍,“陛下找温太后,是想要得到什么结果?”
席淮紧抿着唇,双目有些失神,近乎自言自语轻声说了声,“老师高看朕了,朕有什么想要的结果?”
他陷入了沉默,他自然清楚温玉林不像萧沅,有自主权。
所谓的太后党,其实是由温玉林与温蘅两人,共同组成。
席淮无法忽视,这才想着要借机提醒温玉林,防备温蘅。
但他无法确定自己在温玉林心中的地位,他真的会为了自己,而收回温蘅的权利吗?
“朕只是不想再遭到伤害,朕只是不想死而已。”席淮眼睫微颤,内心止不住恐惧。
“难道朕的一个小小心愿,太后都不可以帮朕实现吗?”
他只是借机提醒下温玉林,自己在被温蘅刺杀有错吗?
都衍生耽美文了,他身为万人迷男主死了才有问题吧。
盛明月:“……”
盛明月原本端庄冷静的表情,都有片刻漂移,“陛下比臣想象中的还要天真直率呢。”
席淮:“???”
席淮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总觉得他在骂人,还听出了分阴阳怪气。
他果真有些无奈,轻声叹了口气说道:“明明陛下还可以更狠的。”
“什么?”
“无事。”盛明月很快敛下了表情,露出了如同往日一样温润儒雅的笑容,“只是作为陛下的老师,臣闲来无事,便给陛下上一课吧。”
盛明月离开了,再次见到他时,已是几天后。
温国公温蘅贪赃枉法,协同着礼部同流合污。
现在已证据确凿,成了新年后的第一遭案子。
席淮人都傻了,他看着面前似笑非笑的青年,深刻感知到了此人的恐怖。
“走吧,陛下。”将肩上狐氅脱下,盛明月若无其事将狐氅披在了他身上。
细雪已化,但天气仍是有些寒凉,空气有着潮湿的气息。
天空乌泱泱的,好像快要下雨了,沉闷得令人心情沉重。
肩上的温度令席淮不适抖了抖双肩,但并没有脱下狐氅。
他有些冷,为了摄取残留下来的温度,还是拢了拢狐氅。
期间他还忍不住抬眸,看了盛明月一眼,却与盛明月双目交汇。
盛明月同样在看着他,他眼型很是漂亮,给人如沐春风的错觉。
但他眼珠黢黑,深沉到看不到情绪,像是巧夺天工的矜贵艺品。
相比起小皇帝,明明盛明月更加像是傀儡。
席淮有些怔然,心中都生出了古怪的情绪。
这好像是自己首次看到盛明月真实的一面。
他收回了目光,眼睛竟都不敢再看盛明月。
直到盛明月握住了他手,“陛下,请小心。”
席淮才瞳孔微缩,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耳尖微红,心脏忍不住砰砰直跳了起来。
但等等,他是个直男,他真该死,他在想什么,住脑吧小淮!
当他甩开盛明月手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刚才险些踩到水坑。
“咳!”他立即咳嗽了声,遮掩了尴尬,道了声谢,“多谢。”
说完,他才声音艰涩问了句,“老师干了什么,让母后服软?”
盛明月眸光微闪,“臣不过是将温国公的罪行细数给了太后。”
席淮不解看了他一眼,他弯了弯唇角,唇角带着浅笑,颇显得温良恭谦,君子如竹。
最后他以平缓的语气说:“陛下既决定夺权,那么陛下便要记住,为君者其心必坚。”
“你……”
“温蘅早已有了谋逆之心,他想要利用温玉林,得到皇位,再将温玉林除之而后快。”
“臣只不过是将温蘅的罪证,呈给温玉林,打碎了温玉林对于家人的最后幻想罢了。”
“削株掘根,除恶务尽。”盛明月说着,顿了顿,他神色平平,但眉眼间十分凝重。
“既然已经知道了敌人,陛下勿要忘了斩草除根。”然而当他看向他的那刻,他再次变回了温柔的盛太师,“这便是臣教陛下的第一课。”
席淮惊悚于盛明月的洞察力,原来他早已知道温玉林的弱点。
温玉林将他认作自己的孩子,无非是在原生家庭上有着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