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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叶延曾亲眼见他收下贿赂的金条,当初那段时间,他是很瞧不上署长的。
    他当时年纪小,性子又直又冲动,像个点了引线的炸雷似的,随时都要炸的自己和别人人仰马翻。
    他觉得陈署长就是个助纣为虐的黑警,是个中饱私囊的蛀虫。
    他还曾下定决心,早晚要铲除他这颗毒瘤。
    直到一次,一个喝醉酒了的富商,打伤了街边卖水果的老伯。
    前脚他跟老伯许诺,会让那富商付出代价,后脚回警署,就看见那人大摇大摆的走出了牢房。
    碰见他,那富商还挑衅了几句。
    他这个炸雷还是炸了。
    动手给那富商打的鼻孔窜血,肋骨骨折。
    结果就是那败类还在外面,而他被关了进去。
    当时叶延觉得,自己就算不被判刑,也要丢了警署的工作。
    却不曾想没几日自己就被放了。
    听人说,是署长替他活动,卖了人情,找了位高之人给那富商施了压,才把他救了出去。
    叶延去问署长,那位高之人既然能帮忙,是不是背地里和他也有交易。
    这样的结党营私,这样的官商相护,这警员做不做,又有什么意义。
    署长平静的听完他的话,带他出了门。
    到了那卖水果的老伯家,老伯听说富商被放了,坐在地上又哭又骂。
    叶延难堪的想走时,就见署长从兜里掏出了两根黄灿灿的金条,塞到了老伯手里。
    老伯不哭了,更不骂了。
    极度的愤怒和悲戚,瞬间转化为巨大的惊喜。
    眼眶里的眼泪还没等落下呢,笑容已经先一步占据了他的面容。
    最后,那老伯和和气气、喜笑颜开的把他们送了出来。
    叶延记得署长当时是那么说的。
    “两根金条,是那富商家里人捞他时给我的好处费。”
    “那些人都有这个毛病,对于被他们迫害的劳苦百姓,他们连一根毛都舍不得,好像赔了钱,就是服了软认了输。”
    “但背地里,他们给起好处费,却眼睛都不眨。”
    “那两根金条,虽然不能让那老伯身上的伤立马好转,却能让他买房置地,后半辈子安稳舒坦。”
    “我和你说这些也不是想洗白自己,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在黑与白之间,总要有一些灰色的存在。”
    “没有灰色,白色迟早要被黑色侵蚀殆尽。”
    叶延那时才懂。
    署长这个横在黑与白之间的灰色,是在制衡,更是在保护。
    有他的圆滑老练和八面玲珑,他们这些警员,才能最大程度的安全。
    才能不至于因为执着于正义,而落下身死的下场。
    署长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自己的正义啊。
    只是叶延没想到。
    一向长袖善舞的署长,居然会有一日会做出买凶杀人的事。
    他一时有些反应不及,还是署长打破了沉默。
    “你去告诉他们别审了,我不想因我这糊涂事牵连太多的人,我的罪,我认就是了,我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还有一个跟你年纪差不多,在外地读书的女儿,旁人我也信不过,你……”
    “别。”
    这回叶延拒绝的可快。
    “别搞托孤那一套,我可有心上人了。”
    “你小子你……”
    署长刚才那点临死前的伤感此刻都变成了怒气,对着叶延吹胡子瞪眼的道:“老子都要死了!你现在说两句假话骗骗我,让我安心不行吗!”
    叶延一点不给面子的冷嗤了一声,“你少来,朱晓峰和卓威真是你雇的人杀得吗?”
    “那倒不是,我当时特意交代要做成意外的,结果朱晓峰死的不光惨,还指向性明确,那日朱镇方离开后,我偷偷联系了那边,确认了不是他们做的,他们还没来得及下手呢。”
    署长叹了口气,往沙发靠背上一靠,圆滚滚的肚子跟着颤了颤后,继续说道:“可那又怎么样?那三家现在一肚子的怨气撒不出去,即使人不是我杀的,可我曾雇了凶,单这一件,我就必死无疑。”
    “不让他们知道就是了。”
    叶延这句话说的,比自己想象的轻易。
    他觉得,自己可能得到了某种锻炼。
    就像……虱子多了不怕痒。
    他袒护一个也是袒护,袒护两个也是袒护。
    署长却是一愣。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警署内人员众多,不可能保证每个人都和他们一条心。
    加上受审牵扯的人也多……
    “叶延,这不是说笑,一个不慎,你也会死的,而如果你把我交出去,警署的下一任署长一定是你,只要你能照顾我女……”
    署长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又要临死托孤。
    叶延眼疾手快的一把捏住他的嘴,“署长这破位置我不稀罕,你自己留着坐,女儿你也自己照顾,休想推给我,剩下的事,我会看着做的,你……”
    叶延说着捏了捏他含脂量过高的腮帮子。
    “你有空的话,就减减肥吧。”
    “你个臭小子!”
    署长刚升起的那些感动被他打的稀碎,伸手就要给他一拳。
    叶延松手,起身,躲了过去。
    办公室内凝固的气氛被打破,空气得以重新流淌。
    第220章 病弱美人的黑与白27
    “臭小子,小心些。”
    叶延看着署长,他比自己刚进警署的时候老了些,鬓边已有白发。
    署长也在看着他,他比他刚进警署时,更加沉稳,更能独当一面。
    时间总会改变些什么。
    时间也总会留下些什么。
    叶延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
    到门口时,他站住脚步,侧头问道:“署长,以后会有不看家世、不看财权,仅仅靠律法,靠我们这些警员,就能主持公道的那天吗?”
    署长的声音有些滞涩,却毫不犹豫的坚定。
    “会有的,一定会有的。”
    “……嗯。”
    叶延应声,继续往前走。
    推开办公室门的时候,署长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
    “臭小子,其实我女儿长得挺漂……”
    砰!
    没等说完,门被摔上了。
    门口哪还有叶延的影子。
    署长哭笑不得,自言自语道:“你小子怕是相中了个母老虎吧。”
    笑罢,他眼角又见泪光。
    最后他提笔写了封信。
    或者说,写了封遗书。
    他把罪责揽在自己身上,把叶延替他掩护之事,说成了他威逼胁迫。
    最后他把信和一把手枪一起贴身放着。
    一旦叶延那出了事。
    他死,叶延生。
    他老了,可总有人年轻。
    叶延离开办公室,开始了自己的安排。
    遮掩、隐瞒,暗中做了手脚,第二日,他给出了买凶者的信息。
    那是个来往哈市和海城中倒腾货物的货商,本就是个两道通吃的人物。
    半个月前途经桐城,和那三人发生冲突,所以买凶杀人。
    不过还没等动手,朱晓峰就已经死了。
    他说的真假掺半,那三家也半信半疑。
    不过既然给出名字,就可以派人去核查。
    等找到那人,真的假的很快就能查清。
    真的自然有仇报仇。
    假的,也有人要付出代价。
    可事实上那人确实和朱晓峰三人发出了冲突,但打听清楚他们的家世,那人立马头都不回出了城。
    叶延就像面对野狗群扔远了个骨头一般,实实在在的人名一给,拖延了被野狗围攻的时间。
    他知道这件事很危险。
    可他也隐隐有另一种预感。
    也许野狗们撑不到找他秋后算账的那天。
    真凶即使不是他,那得继续查。
    三人死了两个,还是那样骇人听闻的死法。
    之前被压下的萧良一案被翻了出来。
    如今民间都说他们三个是咎由自取。
    另外两家可以不在意,邵东却不行。
    邵东的顶头上司几个月前透了信出来,职位可能要往京中调动。
    邵东有机会顶上。
    这几个月他和卓家和朱家走那么近,就是为了利用他们两家的金钱和操控舆论的能力,好助自己再上一步。
    只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朱家和卓家都没有心情再和他筹谋。
    如今又有了这样的传闻。
    邵东急了。
    当天下午,他去了叶公馆。
    他这个伪君子,习惯不给旁人留下任何话柄。
    所以像模像样的,替邵溪美向萧蝶致歉。
    萧蝶趁机提出婚约之事是场误会,要当没存在过就此解除。
    如果是往常,邵家可能还要难为她一二。
    但是邵东这次来见她是为了道歉。
    为了道歉的诚意,也只能如萧蝶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