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看起来有点凉薄，有点漠然，有点漫不经心，可是，当它专注的凝注着什么东西的时候，那双眼睛非常美丽。
    我出生之后看见的第一双眼睛，就是这双眼睛。
    那时，它温柔而专注的望着我。
    我还记得，大蛇丸打开了培养皿，营养液像是潮汐，将我宛如搁浅的鱼一样冲到地上。
    我一直泡在水里，虽然已经有几岁的外形，却根本不会走路。
    大蛇丸站在一旁看着我艰难的撑起身体，一言不发，然后有人带着毛巾走来，力气柔和的为我擦拭湿漉漉的头发上滴落的水珠，然后把毛巾裹在我的身上。
    “至少给她件衣服吧？”
    那个人这么说，他的声音有掩藏不住的疲惫沙哑，可语气心平气和，一听就让人觉得很安心。
    我艰难的抬起头来，看见他的侧脸——他在对着大蛇丸说话。
    他很清瘦，下颌非常明显，脖子上的喉结，是我对于“男性”这个概念的第一印象。
    大蛇丸说：“如果她不能靠自己站起来，和废物也没什么两样。”
    他叹了口气，转过脸来低头看我。
    我就这样对上了他的眼睛。
    看见我直愣愣的看着他，他微微柔和了眉眼，笑了起来。“这个世界已经很艰难了，我们就不要人为的再制造困难了吧。”
    他弯腰将我抱了起来，然后扶着我，教会了我站立。
    “不要对她太温柔，鹿丸。”大蛇丸说，“如果她失败，她就只是个消耗品。”
    鹿丸大人搀扶着我，没有说话。
    他看着我的表情没有笑容，让我也很难过。
    我握紧了他的手指：“我不会失败。”
    那时我的语言表达还不大熟练，如果是现在，我就会接着说：“因为我想看你笑，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那种温柔的笑容。”
    鹿丸大人有点吃惊：“如果她成功了，她就是我们的英雄。我们得给她一个名字。”
    “朝露。”大蛇丸毫不犹豫，让人怀疑他要么早就准备好了，要么就是毫无准备，临时随便起的。
    鹿丸大人皱起了眉头：“这个名字的寓意……”
    “只是想提醒她，如果她不能完成任务，那么我们就会如朝露一般很快消逝。”
    于是，我的名字就是朝露。
    ……
    我迫不及待的跑到鹿丸面前，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那张脸。
    他用变身术变成了自己长大后的样子，虽然与记忆中的鹿丸大人相比仍显稚嫩，却已经比幼童的模样更像鹿丸大人了。
    我努力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悄声叫他：“鹿丸大人……”
    鹿丸站了起来，看着我无奈道：“你的敬语怎么又出来了？就算我变成了大人的样子，你也应该知道我们是同龄人才对吧！”
    “好的，”我捂住脸颊，“对不起。”
    “嗯，走吧。”
    我跟在他身边，朝着宇智波驻地走去。可是，他目朝前方的时候，我总是控制不住的想去看他的脸，想看他的眼睛。
    “鹿丸！”
    “干嘛？”
    “鹿丸！”
    因为我总是动不动就叫他，可是又没有下文，鹿丸皱起了眉头，转头看着我，“不要把恶作剧做到我身上来啊。”
    “不是恶作剧！”
    “那是什么？”
    “我想要你看着我。”
    鹿丸一愣，“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啊。”他现在大概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我要与他说话，还得仰着头：“我想鹿丸看着我，我想看着鹿丸的眼睛。”
    “我的眼睛怎么了？”
    “鹿丸的眼睛很美丽。”
    他有点猝不及防，“不是，你今天为什么……你……”
    他顿了顿，“你喜欢我这张脸？”
    我捂着脸点了点头。
    “喜欢！”
    “可是你……平时可没见你对我这么热情。”
    “因为平时鹿丸是小孩子的样子，我喜欢鹿丸长大后的样子！”
    “……我也是要从小孩子的样子长大才能长成这样的啊！”鹿丸说完，有些苦恼的嘟嚷道：“而且这只是我估算长大后的样子，万一长大后其实不是这样怎么办……你就不喜欢了么？”
    “不会哦，鹿丸长大之后就是这样的！”
    “很遗憾，你也没有见过。你只是希望我能长成这样而已。”
    如果是之前的我，没准下意识就想说“我见过！”，但前几天的反省还是有所作用，我此刻已经学会了忍住那些不该说的话，然后思考斟酌该如何回答。
    “鹿丸不相信我。”我说，“但是没关系，等鹿丸长大后，就知道我喜不喜欢了。”
    鹿丸不服气：“喂，你喜欢我的话，是你要等我长大，不是要我等你长大啊！”
    “是这样吗？”
    我和鹿丸争论了一路，可是我却非常开心，因为他与我说话的时候，总是注视着我，所以他就算看起来不高兴，我却高兴的不得了。
    等我们看见宇智波驻地的大门时，才默契的安静了下来。
    我们对视了一眼，切换成学校教过的潜行模式，溜了进去。
    鹿丸在学校里总是懒懒散散，可是身法却丝毫不弱于我这个每天在学校里勤奋努力的好学生，这大概要归功于他放学回家后，家族里的特训？
    而宇智波驻地里空空荡荡的，简直像是一片荒土。
    夜晚宇智波佐助还能通过点亮灯光确认存在，但在白天，这儿根本看不出还有人居住的痕迹。
    住在这儿……有一天会不会被这种空阔所吞噬掉呢……？
    我带着鹿丸来到了电影院前。
    尽管外面阳光明亮，但电影院里没有开灯，阳光只能照亮门口附近，以及一部分售票处的柜台，而那通向放映室的门后，就如同黑夜一般深暗。
    除此之外，地板上还残留着许多深色的痕迹，不知道是血迹还是什么。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灰尘的霉味以及别的一些古怪的气味。
    鹿丸：“……你真的要进去吗？”
    “别怕。”
    “我不……”
    “如果你怕的话，可以牵住我的手。”
    鹿丸沉默了片刻，牵住了我的手：“……嗯。”
    第30章
    我拉住了鹿丸的手，他的手很干燥，而且很宽大，我忍不住捏了又捏，觉得很神奇。
    “干嘛？”
    “鹿丸大……鹿丸的手，变大了好多啊。”
    “这是当然的吧。”他反握住我的手，让我的手不能再乱动。“我现在可长大了很多。”
    “唔……”
    鹿丸牵着我往电影院里走去，而我思考着鹿丸大人的手掌与此刻鹿丸的手掌触感是否一样。
    可是鹿丸大人只是在我出生后短暂的扶起了我一会儿，那时的触感，我此刻已经记不大清楚了。于是我用力的握住鹿丸的手，试图记住此刻他的触感。
    “鹿丸的手牵起来真温暖。”
    “没有活人的手是冷的。”
    “噗。”我被逗笑了，开心的抓着他的手前后摇晃起来。“好，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带着我来电影院看电影的爸爸了！我们第一步应该干什么？”
    鹿丸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还是要坚持爸爸的设定吗……好吧。”
    他看起来不大情愿的想了想，牵着我走到了售票处。
    在售票处后方的墙壁上，张贴着许多电影海报。这些海报和我之前在木叶中心电影院看见的崭新海报不同，它们显得黯淡、陈旧、破败，和这座电影院、这片地方一起，时间永远停留在了过去。
    鹿丸说：“首先，从海报里选自己想看的电影。”
    于是我眯起眼睛，试图在昏暗的光线下，站在柜台后分辨那些海报上的内容。
    但下一刻，我身边“啪”的一声亮起了一道强光。
    鹿丸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了一只手电筒打开了。
    这下，我站在柜台后也能看得很清楚。
    “不愧是鹿丸，准备的好充分！”我好奇道：“那一般会怎么选择？”
    “要看和谁一起来看……”鹿丸说：“如果是父母带着小孩子的话……那就是动画片了。如果是情侣和朋友的话，根据个人爱好看什么都可以。”
    “嗯……那如果是鹿丸的话，会选择什么？”
    鹿丸看着我：“我不是你的‘父亲’么？走吧，那就带你去看动画片好了。”
    我都没看过，因此无所谓的点了点头：“好哦。我都听鹿丸的！”
    “确定之后，买票就可以了。跟售票员说，买两张动画片的票，对方说多少钱，就支付多少钱。”
    “原来如此！”
    “等领到票之后，就可以去票上相对应的影厅，不过在那之前，也可以先在外面买些饮料和零食，一般都是爆米花啦。”
    “爆米花好吃吗？”我渴望的问道：“我每次经过木叶中心的电影院，里面都会飘出一种好香甜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