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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地牢中有一道长长的甬道,甬道尽头没有灯,往往关押待问斩的死刑犯。
    此时甬道内有微弱的烛光照了进来。
    两名狱卒持火烛走在最前端,二人停在朱四娘所在牢房前。
    狱卒上前开了锁,躬身退至一旁。
    烛火打在朱四娘满是怨愤的脸上,大理寺司狱孟七目光凛凛,沉声吩咐:“将人拖出来。”
    “是。”说罢,两名狱卒上前架起朱四娘往外走去。
    地牢中间墙上挂满了各色刑具,方才用过刑的利刃上仍一滴一滴淌着血。
    整个空气中都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朱四娘被粗鲁地丢到地上,四壁烛火通明,泛着清冷银光的刑具无声压迫着她。
    李谡端坐在高台之上,一如既往。
    朱四娘眼神恶狠狠地盯着他,似要用目光将他撕碎。
    李谡目光淡淡,看着她似打量一只过街老鼠。
    樊九站在李谡下首,见她目露凶光,不由狠狠地瞪着她。
    “朱氏,你借口混入宣王府马厩,在菽粟中混入惊石散预谋害太子良娣和皇嗣,此罪你可认?”孟七开口。
    朱四娘只眨了眨眼,并不说话。
    孟七便又问了一遍,朱
    氏照旧不说话。
    看她始终不言语,孟七不安地看了太子一眼。
    李谡依旧是淡淡神色,只是投射在朱四娘身上的目光又凛冽几分。
    孟七还欲再问,李谡抬手制止他。
    李谡站起身,樊九几人目光一动,不动声色护在李谡一侧。
    李谡走到朱四娘跟前,俯视着她问道:“孤只问你,惊石散从何而来?”
    朱四娘别开眼,不敢与他对视。
    李谡却不恼,只眼神示意,樊九便将朱氏的头生生扭过来。
    朱四娘又气又恼地瞪着李谡。
    李谡冷冷哼一声,“你不肯说?不若孤将太保府众人捉来都审问一遍?想必挨个审问一番总能有所收获。”
    朱四娘眸光微动,终是开口:“此事是我一人所为,与太保府无关。”
    李谡不由冷笑,“你谋害皇亲,此乃死罪。太保府又如何能开脱罪责?听闻秦夫人妄图包庇你?便是罪加一等。”
    朱四娘死死瞪着李谡。
    俗话说打蛇打七寸,朱府的确是她的软肋。
    正因此,在没有铁证之前,她又如何能承认?
    “殿下有何证据证明是我给马下药?”
    樊九瞪着她:“死到临头还要狡辩?宣王府的马夫已经作证看见你进了马厩,你身边的侍女亦承认你对殿下心存歹念,你还作何狡辩?”
    “我不曾做过,亦不知什么是惊石散。”朱四微微仰着头,抵死不认。
    “你。”樊九双颊微微鼓动,打量着她一声粗衣,继续追问:“若非心虚,你又何必打扮成婢女潜逃出府?”
    “我愿意如此有何不可?大祁哪条律令规定我不能扮作婢女出府?”
    “好你个毒妇。”这朱四娘倒是伶牙俐齿。
    “太保曾为保你求圣上在赤北候府崩析之际允你与李樊和离,你并不感怀太保的舐犊之情,反倒将赤北候一族获罪怪责于孤。因此费心谋划,势要将你的痛苦也教孤尝尝。”李谡一字一顿。
    话落,樊九和孟七等人皆一脸诧异地看着朱四娘。
    朱四娘垂眸不语,便是默认了。
    李谡又道:“你认为赤北候一族罪不至此,可又曾想过晋陵千千万万受洪灾而家破人亡的百姓?”
    “是你逼得我阿翁和大郎在牢中自戕,逼得六郎成了痴儿。”纵使被粗绳束缚住手脚,她亦想要抓扯李谡的衣袍。
    李谡嫌恶地看她一眼,樊九上前将她的手一脚踢开,“放肆!”
    李谡坐回高台,不再出声。
    朱四娘却因为李谡的沉默而变得愈发慌张,太子究竟想做什么?
    未及半个时辰,朱四娘便有了答案。
    地牢门大开,刺眼的光投射进来,跟着便见两排着盔甲的禁军押着秦氏与太保府一众女眷走来。
    远远便听见她大嫂袁氏的哭嚎声。
    一行人进来见了太子便跪地行礼。
    “你……”朱四娘冲李谡怒吼一声。
    “放肆,不得对殿下无理。”樊九上前厉声斥责。
    “便是太子也不能草芥人命,殿下没有证据,凭什么认定是我?放了我!放了我阿娘!”朱四娘扭动着身躯,眼中仍未有悔意。
    秦氏依旧穿着早晨那套紫色的襦裙,只是眼下发髻稍稍松散。
    纵使她镇定,偶尔望向高台上端坐的太子,眸中还是显露出微微的惧色。
    再看袁氏,早哭成泪人。
    她一早便知道,朱府早晚毁在四娘手上,偏舅姑宠溺她。
    可怜他们朱府其他人什么都没做,却要与她一同获罪。
    此时孔二将一包东西呈上来,“殿下,此物在朱四娘寝居内找到,已经找御医查验,正是惊石散。”说罢,将东西往前一递。
    李谡觑一眼,“朱四娘,你可还有话要辩?”
    “不……不可能。”朱四娘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李谡手上拿着的纸包。
    怎么会呢?她明明只在宣王府偷偷取了一包混入宣王府喂养马匹的精料中,这东西怎会在她房中找到?
    她中计了。
    朱四娘很快便反应过来。
    是宣王,一定是他!
    朱四娘放声大笑,直笑得双眼冒泪花。
    太好了!原来还有人要置太子于死地。
    她的双眼充满快意,挑衅地看着太子道:“殿下,我当真不知此物是哪里来的。或许有人知道我与殿下有仇,特意送来祝我一臂之力也未可知。”
    不等樊九呵斥,袁氏已早早开口。
    “四娘!你……你要害死我们不成?”袁氏脸愈发惨白,如今早没了贵妇的气度,听见朱四娘这般顶撞太子,吓得险些晕过去。
    袁氏扯着秦氏的手道:“母亲,你快劝劝四娘,让她切勿意气行事,难道要我们全族与她一同陪葬不成?”又跪着往前移了几步,向李谡叩首道:“太子殿下明鉴,此大逆之事是四娘一人所为,我们全族俱不知情啊!”说罢叩头不止,期望他能免了朱府的罪。
    “朱氏,你不必得意,即便你身后有人,孤有一日也定会揪出来。可怜你耶娘一心为你,到头来害了全族人的性命。”
    朱四娘与太子对视,浑身禁不住战栗。
    “不……不可能,我阿耶是太保,是天子近臣。”
    李谡闻言倒是笑了。
    秦氏呆呆看着朱四娘,面如死灰一般。
    他们朱家终究走到了尽头。
    只是这日来得太快了,快到她们都措手不及。
    “母亲!”
    秦氏在袁氏的惊呼中倒地。
    朱四娘看着眼前的场景终是有了一丝悔意。
    这辈子不孝,下辈子她定当做牛做马来偿还耶娘。
    地牢大门又开了,一个士卒急急跑了进来,半跪在地上行礼道:“殿下,朱太保与朱少监听闻朱四娘谋害皇亲一事二人声称有愧于圣上有愧于殿下……在皇城外持刀自戕谢罪!”
    “大郎!阿翁!”袁氏闻讯不禁惨叫一声,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朱府家眷闻讯皆呜咽痛哭起来,是为家主和大郎,亦是为她们自己。
    李谡亦诧异,他知太保刚烈,却不知他们父子刚烈至此。
    再次看向朱四娘,李谡眸中已然有了怒火。
    自知她对他恨入骨髓,断不会说出背后之人,朱四娘想要的便是他镇日活在恐惧中,可惜不能如她所愿。
    “将朱府家眷带出去。”说罢,牢中只余李谡几人。
    李谡俯身在朱四娘面前道:“孤知你从宣王府得了此药。孤说过你不必得意,只可惜朱太保一生忠诚,到头来竟因你丧命。”
    朱四娘眼中露出愕然与惊恐,他……他都知道!
    李谡不再看他,只对孟七吩咐,“朱四娘已认罪,你且按律令判刑。朱府其余人俱不知情,念及朱太保与朱少监之情饶朱府其余家眷一命,此事孤自会禀明圣上,你且按孤所说去办。”
    “是!”
    朱四娘犹如一具死尸般被狱卒拖下去。
    她已然明白自己无意中成了宣王的一颗棋子。
    思绪又回到那日宣王府赏花宴。
    她听宣王府的婢女说太子良娣往西院看花去了,她便想去西院寻庄姝。
    谁知她寻了许久并未看见庄姝,反倒见到宣王府的一个管事在大声斥责小厮:“你们两个不要命了?可知此物是惊石散,若给马服用了,马受惊便会控制不住疾驰,倘或今日府上有贵人乘坐马车遇险,你们可担当得起这个罪责?”
    一个高个小厮回道:“薛管事莫恼,实在是这纸包的同给马喂养的草药相像,我们二人才拿错了。下次定仔细又小心。”
    那管事气恼地在二人头上一人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