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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今天也想弄死我 第26节
    崔绍把话含糊过去,接着斥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养伤,好好让乌石兰萝蜜把孩子安稳生下来,好好给孟姐姐办差!”
    “漠朔九部还在汉人的地盘上兴风作浪,你可不能先没了斗志!”
    郁贺原本还皱着眉回头,愣神片刻,才道:“你说得对,你总是看得更明白。我算不得什么,如今天下倾颓,汉人之势危如累卵,我如何能日日困在自己的狭隘愁思之中。”
    崔绍塵尾扇轻拍,只觉得自己白长一张巧嘴,面对郁贺是当真无力。
    这人怎么总一条道往黑里想呢?就不能折中些吗!
    想到上一个一条道走到黑的,崔绍只觉得此事耽误不得,他必须得把郁贺给看住了。
    “郁奉礼,不多说别的,我崔绍今日只跟你要一个承诺,你给不给?”
    第20章 权力权力可以让一个最柔弱的女人,轻……
    难得见崔绍肃容正色,郁贺心提起来,俨然应道:“请讲。”
    崔绍微微俯身,一双眼睛直盯着郁奉礼,声音微沉。
    “无论将来到了何种境地,你决不可求死。”
    郁贺瞳孔微微一震,滞了几息,才垂下眼睛避开崔绍的目光,笑得无奈。
    “元承,你往日总一副潇洒人世的模样,原来是早就看透了人心。”
    崔绍又一扇子敲在郁贺头上,声音依旧严肃。
    “别扯些有的没的,只说你应不应!”
    郁贺轻笑:“应了你又如何,我不像泽卿孤身一人,我还有父母妻子,又怎会求死?”
    崔绍这才满意点点头,坐回椅子里,塵尾扇摇得悠闲。
    “我可不管,君子一诺千金。你既应了,多的话不必说,记得就是。”
    “记着记着,”郁贺连声应着,又想起来问道:“听说那杂胡接了长信卫尉卿的位子,这消息可属实?”
    “还没拿到腰牌,就已经日日去长信宫守门了。”崔绍撇撇嘴,勉强道:“这小子能舍命救人,倒也能算得一个勇字。只是不知道这人来路,总归不太安心。”
    郁贺还在思索,崔绍端起清茶饮尽,起身道:“得了。今日探望过了,再会!”
    郁贺这几天在家里养伤,都没见过外人,一时之间竟还有些舍不得。
    “这便去了?可是羽林军中事务繁忙?”
    崔绍嘴角一挑,笑得风流倜傥:“我自是有好玩耍的去处,你个伤患就别打听了,好生趴着吧。”
    说完,哈哈大笑离去。
    郁贺:“……”
    见人真走了,气闷中又有些羡慕他的洒脱心境,不免怅然一笑。
    这样也好,总不能人人都苦大仇深,也该有人能畅快大笑才好。
    长信宫紫微殿。
    孟长盈这回病得更厉害,几乎无法起身。
    殿外万俟枭正在候着,想要求见。
    常岚身死,他自然知道乌石兰烈之事不成。既然如此,那他只能更紧密地靠上孟长盈。
    虽然不想承认,但如今孟长盈才是那棵好乘凉的大树。
    可孟长盈只晾着他,让人心里发慌,生怕到嘴的鸭子飞了。
    正着急着,身后一道爽朗笑声传来:“呦,叔父也来了!”
    万俟枭转过身,只见万俟望一身玄袍,墨法玉冠,从容沉雅走来。
    粗粗一看,当真是端严好气度的汉人君王模样。
    万俟枭不答,只阴沉看着他。
    万俟望扬唇笑着,迈步进了紫微殿。
    星展眼皮略抬抬,并不阻拦。
    万俟望走出几步,回身故作讶异。
    “这天寒地冻的,叔父怎么不进来?要不要朕帮你通传一声?”
    这是通传的事吗?
    偌大一个长信宫还能少得了通传宫人?
    分明是孟长盈不想见他!
    万俟望咬牙挤出个笑,脸上的朱砂涂面都有些扭曲。
    “不必,我且站一站。”
    万俟望了然点头,轻啧:“那叔父接着站吧。”
    话落,扬长而去。
    只留下万俟枭一个人咬牙切齿。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紫微殿中极安静,药香浮动,还带着一丝草药苦味。
    走过重重屏风帷幔,孟长盈正靠在榻上,却没休息。
    她披着厚裘,靠在床头看公文,旁边小案还摆着笔墨纸砚。
    还说别人不要命,她更是个不要命的。
    万俟望这想法浮上来的一霎那,自己竟被自己吓了一跳。
    他想这些做什么?
    孟长盈就是累死在这长信宫,又与他何干。
    他心中思绪万千,孟长盈目光淡漠扫过来时,他面上扬起个笑。
    “娘娘这身体也太弱了。入冬以来,小七都不知探过几回病了。”
    孟长盈“嗯”了一声,不多说话。
    万俟望早已习惯,也不恼。走过去一撩玄色袖袍坐在脚榻上,左右看了看,只有星展不远不近地候着。
    他挽袖为孟长盈磨墨,状若不经意问道:“纥奚部送来的小儿郎呢,怎么今日不见他?”
    孟长盈批完手中公文,放在小案上,随意道:“前几日被吓着了,由他休憩玩耍去了。”
    万俟望嗤笑一声。
    即使面上装得风雅,可一张生来散漫轻狂的脸,总透露出些温文君子难以涉猎的危险感。
    “这般没用的东西,娘娘留他在身边做什么?”
    说着,他接住孟长盈的动作,奉上另一份公文。
    孟长盈接过来,姿态云淡风轻,并不太在意他的话。
    “不过一个小孩,养着便养着了。”
    “那也是,”万俟望不多争辩,转了个话头,“听说乌石兰萝蜜最近安分不少,当真不再为乌石兰部奔走了。”
    孟长盈淡声道:“如此最好。”
    万俟望手中磨墨,墨条玉砚轻声碰撞。
    他抬起眼,望着孟长盈秀美起伏的侧脸,突然问道:“娘娘那日舍身去救乌石兰萝蜜,如此大公无私,着实令人敬佩。”
    这话里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
    再怎么说,乌石兰萝蜜也是仇人的女儿。
    孟长盈竟能在生死关头救她一命,万俟望回过味来之后,一直有些耿耿于怀。
    若是那日他和乌石兰萝蜜对调,他可不敢肯定孟长盈会舍命救他。
    孟长盈这人心思深沉,难以揣摩。
    但有一条好的,那就是懒得撒谎。也或许是不屑于撒谎。
    因此万俟望在无数次碰了一鼻子灰之后,发现琢磨再多不如直接发问。
    孟长盈答了,那便是答案。
    孟长盈不答,那就说明此事的门道更深。
    “她是奉礼的妻子,还怀着奉礼的孩子,救一救也无妨。”
    孟长盈答得轻描淡写,仿若只是一件举手之劳的小事。
    可当时情景明明惊险无比,稍有差错,孟长盈早已一命呜呼。
    这种生死抉择,怎么能说“救一救也无妨”?
    万俟望问也问了,她答也答了,却偏偏有种一拳头砸进棉花里的无力感。
    这人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她是怎么长成这样的?
    思及此,他脑中冷不丁想起常岚那句“雪奴儿”。
    这一听就是乳名。
    汉人高门人家取乳名都取得轻,常带着“奴”“儿”“阿”“娘”“郎”,前朝许多皇室公主王孙也是如此。
    也不知孟长盈幼时是什么模样,也如现今一般冷冰冰的吗?
    一板一眼、不苟言笑的小人儿,唤做雪奴儿,倒颇有稚趣。
    万俟望心思一转,嘴角的笑便有点坏。
    “雪奴儿?”
    孟长盈乍然抬眼看向他。
    霎那间,冷漠眼神竟微微一晃,倒映出经年以前那个早慧灵动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