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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了我很强的! 第44节
    她很自来熟地叫伙计:“小哥儿,烦请帮我拿个凳子过来!”
    “……”伙计就去拿了个矮凳给她。
    九九跟他道了声谢,踩上去,趴在台面上往里瞧了瞧,见终于能瞧见那账房的上半身了,方才心满意足道:“这才对嘛!”
    里边坐了位账房太太,年岁么,瞧着倒是与荣学士相当。
    这位太太两颊丰润,未语先笑,戴一对蜜蜡耳环,衬得她一张脸亮堂堂的。
    她端详九九几眼,说:“这位娘子瞧着有些眼生,怕不是来赎回当物的吧?”
    九九说:“我想来当些东西。”
    说着,她伸手去摸了摸头,从头上取下来两枚白玉钗,再想了想,又把耳畔的珍珠耳环取下来了。
    九九把这三样一起推了过去:“您来看一下吧。”
    那账房太太瞧了眼那三样首饰,却重又将目光投到九九身上了。
    她问九九:“娘子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吗,我看您衣着不俗,怎么会想要当首饰呢?”
    账房太太手扶在算盘上,说:“我痴长了娘子许多岁,经历的事情好歹多些,您要是愿意跟我说说,或许不至于要当首饰的。”
    “姐姐,你是个好人哎!”
    九九听得心里边热乎乎的,但还是说:“要当的。我需要钱去赁房子……”
    又问:“姐姐,你这里收衣服不收?我晚点去重新买一身,身上这件也当!”
    账房太太瞧着她,笑容里边含着点思量,忽然间问了句:“小娘子,你的师傅是谁?”
    九九听得不明所以:“姐姐,我没有师傅呀!”
    账房太太听不出什么情绪地“啊”了一声,先说:“我们这儿也收衣服。”
    再捡起那几样首饰瞧了瞧,给出了价目:“娘子若是活当,我给您十六两银子,若是死当么,就是二十两。”
    九九问她:“什么叫死当,什么叫活当?”
    账房太太详细地告诉她:“死当的话,东西就彻彻底底是我们的了,以后跟您再没有关系。活当的话,就算是寄存在这儿,约定一个时间您再来赎,照日子给利息也就是了。”
    “到了日子不来,或者是来了也给不出赎回的价码,那这东西也就是我们的了。”
    九九在心里边比较了一下,很快就说:“死当!”
    又想起来还有自己身上这件衣裳。
    九九便从小凳子上下来,拖着往后边走了走,到一个叫里边人能瞧见自己全身的地方,站上去,转了两个圈圈。
    “我这身衣服还很新呢,”九九还试着讲价,给她看袖口:“这里还有很好看的花儿!”
    账房太太以手支颐,看着她,忍俊不禁。
    又叫她近前来:“我看看你袖口上的花儿。”
    九九便拖着小凳子再回去,站回原地,将手臂伸进栏杆里。
    账房太太瞧了眼衣裳的料子和绣工,又不动声色地去扣她手腕。
    九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好像要被蛇咬到似的,一下子把手臂收回来了。
    她懵懵懂懂地朝当铺里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刚刚,她心里边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那里有个人在看她!
    可是……
    九九奇怪地想:那不是一面墙吗?
    并没有人呀!
    因这小小的变故,栏杆内外,两个人都顿住了。
    九九其实不太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收手回来是下意识的动作,她把手臂抱在胸前,有点警惕地看着里边的人。
    账房太太也怔住了,很快又笑起来:“你是不是怕痒?好啦,已经看完了。”
    她随意地在算盘上拨了拨,说:“衣裳的料子和绣工都好,要也是死当的话,算你五两银子,加上那两支玉钗、一对耳环,总共二十五两。”
    九九觉得面前这位姐姐除了方才那一瞬间有点古怪,别的时候感觉还不错。
    她点点头,应了此事:“好。”
    两边议定了这事儿,账房太太取了契书来叫她签,上边记录得清清楚楚,死当,二十两。
    钱货两讫。
    九九说:“我去买身衣服换上,再来当身上这件衣服!”
    账房太太给她取了两张银票,一张十两的,一张五两的,剩下的五两则是现银。
    她手边有一驾戥(deng)子,另外还有剪刀,拿了几块大小不一的银子搁在秤盘上,叫九九看:“正好五两。”
    九九迷迷瞪瞪地看了眼,其实并不算很明白。
    但她也不愿露怯,当下点点头,煞有介事地说:“很好,你们家还算公道。”
    账房太太也不知想到什么,微微笑了起来,拿了个材质寻常的钱袋替她把银票和银块装上,末了,又说:“我给你兑一些铜钱吧?用起来方便。”
    九九赶紧说:“谢谢姐姐!”
    账房太太就用剪子剪了块儿不大不小的银子下来,用戥子称了,配了等额的铜钱给她。
    九九再三感谢,最后拿着走了。
    她前脚刚出门,账房太太后脚就找人来替自己了。
    她往当铺的里间去,进门就啧啧称奇,说:“好古怪的小娘子!”
    里边坐着个中年文士,闻言失笑道:“那大概就是大名鼎鼎的九九小娘子了。”
    账房太太蹙起眉来:“依照她的本领,怎么会没有师承呢?可是我问她师傅是谁,她说没有,又仿佛不像是在骗我。”
    中年文士轻轻道:“中朝已经在接触她了。”
    账房太太冷笑一声:“这可是东都,北派的大本营!他们的鼻子灵得跟狗一样,怎么会不知道?”
    她有点惋惜:“多好的孩子?资质真是不凡,可惜要便宜他们了!”
    ……
    买衣裳的过程非常顺利。
    九九进店去瞧了瞧,最后选了一条好看的红裙子——九九喜欢红色!
    虽然是棉布衣裳,不如绸缎精致华美,但是也足以保暖蔽体。
    而且,这可是一条红裙子!
    红裙子!
    九九借了成衣铺子姐姐的地方,换了红裙子上身,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花一样捧着自己的脸,高高兴兴地转几个圈,觉得漂亮得不得了!
    红裙子花了一百五十文,九九多给了卖衣服的姐姐十文。
    因为那位姐姐说“你穿红裙子比穿白裙子好看”,知己哪里是区区十文钱能比拟的!
    九九抱着换下来的衣裳,美滋滋地出了门,回到当铺换成五两银票,就照着地图上的标记,寻那处凶宅去了。
    这附近都是做生意的人,是以格外热闹,鱼虾蟹贝,猪羊牛鸡,香药果子,时鲜花卉,还有卖漆器的,卖金银首饰的,在桥下小小的拐角处,还有老翁在卖驱蚊虫的艾草……
    离那处凶宅越近,附近的街道就越僻静。
    只是在九九看来,却另有一种夏日里的幽静之美。
    不知何年何月铺就的青石板已经有些开裂,风吹来了土壤,鸟衔来了种子,而后阳光雨露不绝,终于在盛夏时节,开出了不知名的紫色野花。
    石桥老旧,却更有古韵,那河边的垂柳依依,分外缠绵。
    河里开着大片大片的粉色荷花,清香怡人,还有浅紫色的花苞在酝酿着,等待着。
    岸边种了一排木槿,紫色的、粉红色的花朵密密麻麻地聚集在一起,蜜蜂震动着翅膀忙碌地飞来飞去。
    巷口有条汉子在卖西瓜,翠绿的皮,鲜红的瓤儿,汁水流了一点出来,甜津津的,不消吃进嘴里,闻着也是美的!
    到了凶宅附近,地图起到的作用就不大了。
    九九问杨树下乘凉的几个老太太。
    几个老太太唬得不轻,跟她说:“可不敢去啊,死了好几个人呢!”
    还有个捂着心口,心有余悸:“我看着衙门的差役往外抬人,血顺着担架往地上淌……吓死人了!”
    九九坚持要去,到最后,她们也无计可施。
    靠桥的老太太用蒲扇给她指了指方向:“最里头那一家就是,那地方藏在巷子里头,不留心还真瞧不见……”
    九九声音清脆地说:“谢谢婆婆们!”转而过去了。
    ……
    相较于外边的盛夏烈日,巷子里边有种深水潭一般幽邃的、浓绿的凉。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九九感觉自己嗅到了一股水气。
    她一路进去,绕了一个转,终于来到了一座乌头门前。
    九九扣了扣铜环,问:“里边有人吗?”
    九九听见里边有脚步声传了出来。
    她就知道有人来了,当下不再扣门,整顿一下衣襟,耐心地等待起来。
    不多时,拉动门栓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吱呀”一声,门从里边打开了。
    九九抬眼去瞧,不由得怔住了。
    来者既不是中年人,也不是老年人,而是个年轻人。
    进入这条巷子的时候,她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幽邃浓绿,深不见底的水潭。
    若真是如此的话,面前这年轻的郎君,就该是开在那不为人知的幽邃、浓绿水潭里的一朵清透皎洁的花。
    他定定地看着九九,而后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