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时候,长信宫里正清点着满宫贺礼。
旁的东西宫人都收录入库,唯独潘府送来的东西,没人敢乱动,交到了潘玉莲的手上。
那是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木匣,瞧着那匣子的模样也装不下什么‘稀世奇珍’。
而潘玉莲心里也有数——
她进宫的时候,将潘府给掏的有点狠。
潘府一时半会儿应该也不会拿出什么更体面的东西来。
甚至指不定里头还能翻出一堆潘老爷情深意切,‘肉麻’到掉渣的话来。
想想潘老爷的这份“感人肺腑”的心意——
嗯……
潘玉莲就手塞进了小案桌旁边的暗柜里。
待用过晚膳,懒洋洋和珍珠窝在一起打了会儿盹的潘玉莲才想起这匣子。
闲着无聊,东西送都送了,潘玉莲准备品鉴一下潘老爷的文化造诣。
看看有没有能挑出来“麻一麻”明崇帝的。
打开柜子,取出匣子,撕开红封,潘玉莲随意的往里头看了一眼。
最上面放着的,好像是一张银票?
潘玉莲来了点兴致,她伸手去拿,一边拿还一边忍不住笑了笑。
府上这是钉死了她‘死要钱’的名头。
甚至开匣见钱。
看着匣子的厚度,这要是都叠着银票,那得有多少钱啊……
笑着笑着,潘玉莲很快就笑出不出来。
她一脸惊色的看着手里的木匣。
翻了翻。
不死心又数了数——
多少?
你告诉她这是多少?
整整八千两!!!
这会儿潘玉莲握着钱的手都有点抖。
潘玉莲之前进宫的时候,死皮赖脸的撒泼般朝着潘老爷和林夫人使劲要钱。
林夫人抽调府里账上攒下的银子事,潘玉莲隐约也知道一点。
当初凑过这一茬,潘玉莲就没想着再朝潘府伸手……可你瞧瞧,现在府中送来的贺礼,里头竟然有这么多钱!
潘府家业单薄。
潘老爷又要打点上官,这可不是空口白牙一张嘴,人家就会买账的。
这些年,府上其实大半靠着的是林夫人。
林夫人出自林府。
林府是有钱,但再有钱,关林夫人一个外嫁女有多少事?
现在忽然送来了这么多钱……
潘老爷疯了?
这是整个潘府都被打包卖了?
这日子不过了?!
“听梅,听梅。”
听着声的听梅连忙走到了近前。
“娘娘。”
潘玉莲将手里的匣子递给了听梅。
见潘玉莲神色凝重的模样,听梅没有多言,接过匣子定睛一看——都是银票!
这么多的钱……
听梅一下也反应了过来,她左右翻翻,没看见其他的东西。
“娘娘,府上可送了书信来?”
“呵。”潘玉莲都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一口气送来这么多钱,却连个只字片语的都没有,我都……”
这确实像是潘老爷能干出来的事。
不为别的,就是为彰显他心诚!
美名其曰,攒情分。
待往后有事,他才好张嘴……
只怕这会儿他还在府中洋洋得意的幻想着潘玉莲爱不释手的捧着匣子,感激涕零,激动落泪的场景……
当然,这也确实符合旁人眼中潘玉莲一贯头脑简单,张扬浅薄的形象。
潘玉莲神色幽幽的看着听梅,:“听梅,你看我像是个脑子被钱蛀空了,看不见其他东西的蠢货吗?”
“娘娘。”
听梅安抚的拍了拍潘玉莲的手,:“娘娘您心中自有沟壑,只是从前不得已,只能自污保身……如今您入宫还不到半年,旁的人哪里能知道您铅华尽洗的模样呢?”
“喵。”
怀里的珍珠也适时的软绵绵叫了一声。
潘玉莲被听梅顺着毛撸的烦躁炸起的刺消了消。
她伸手撸了撸猫,珍珠也被摸的‘呼噜’。
潘玉莲从前的希望,都全数寄托在潘文珺的身上,她压根就没指望过潘老爷有个什么好事拉拔她一下。
潘文珺是女主……原著里也没癫到男主‘六亲不认’,两人还能顺利he的地步。
因而除了潘玉莲这个安抚男主的‘祭品’,其他人的日子过得都还算不错。
还是那句话,潘玉莲自己去博自己的‘好日子’,潘府不拖后腿就行了……
记着这一茬,再加上之前位份低,打探消息也不方便,潘玉莲都没怎么关注过潘府。
他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宫斗’上。
但现在……
潘玉莲慢慢的揉着手里的珍珠的头,:“我差点忘了,如今我也是个人物了。”
“连连晋位,太后赐封号。”
“陛下赐居长信宫,赐名玉椒殿……眼瞧着都能当陛下的‘宠妃’了。”
说穿了,宫里的手段来来回回就那么多。
再加上还连个怀孕的人都没有,宫斗一大‘杀器’直接停摆。
更何况之前连荣妃都没能弄死潘玉莲,她现在甚至还榜上了‘太后’……在这宫里,如今靠着寻常的手段是斗不倒潘玉莲了。
“原以为只是争宠而已。”
“我的性子扎眼的不讨喜。”
“看我不顺眼的大有人在,荣妃又疯……”
荣妃做事这么狠,后来扒出来就为着改命和撞风水的事……潘玉莲其实确实是信的。
再加上,头前夜里吉时被抢的事一刺激——
一个吃药吃了十几年愣是把自己‘吃疯’了的人,性子偏激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荣妃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可怜人。
当然,她可怜归可怜,潘玉莲却没有半点用自己的“命”去安抚和温暖荣妃的宽容。
“……搞不死我,就去搞潘府。”
潘同典幼时靠着县令爹,前半生靠林家,后半生靠潘文珺。
在这举全世界之力‘托举’男人‘飞升’的规矩里,他基本上没怎么吃过大苦。
再加上他格外弯得下腰,又舍得费力气下本钱讨好人,因而没人去专门挑过他的事……
但这不代表他是个有能力的人。
“相反,潘大老爷浑身都是小精明里扎出的窟窿眼。”
“一戳一个准。”
钱不是万能的,但钱财的分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价值的最直观体现。
“一开始就是这么大的手笔。”
“这事不会就这么了结的。”
潘玉莲盯着那叠银票,喃喃的道:“这不是贺礼……这是买命钱啊。”
“这甚至已经不是奔着普通争宠去的了。”
“谁会这么恨我?”
“甚至是想从潘府开始,连根撅断所有人的命?”
听着潘玉俩的喃喃自语,听梅心头越来越凉的时候,渐渐冒出一个人来。
“娘娘……”
潘玉莲看着听梅,听梅也看向了潘玉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