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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女孩嚼着嘴巴里的面条,有油有盐巴,上面还飘着几段切碎的葱花。
    啪嗒。
    眼泪落到碗里,落到嘴巴里,也许是那天的面条太咸了,所以爷爷不喜欢吃。
    为什么人不能快一点长大?为什么不能一眨眼,就变成顶天立地的大人?
    为什么童年要这么漫长?漫长到,一回头,青灰的浓烟就弥漫到眼前。
    第58章
    江凛弯腰把画板拿在手中,在这幅画的右下角,同样有着两个小字,白花。
    画上覆盖了薄薄的灰尘,呼吸之间,还能闻到油墨与尘埃的味道。
    江凛把画放在一旁的画架上,拍拍手。
    “走吧,明天要演出了,今天应该在彩排。”
    四层的挑高堪比楼下合并了两层的阅览室,为了更方便于演播厅内部空间的利用,一上楼梯就能看到十分显眼的演播厅大门。
    与第一次来到这个副本看到得并没有什么区别,橘红的梨花木大门上,两个长达半米长的金色把手,两侧还挂着红色绸带。
    拉开门。
    耳侧的声音随着半开的门缝越来越清晰。
    “有一颗星星,闪烁着希望,有一种声音,让梦想飞翔,阳光下,我们展开翅膀,风雨中,我们相伴前航,记忆中,我们曾经迷茫……”
    墙体内厚重的隔音棉、穹顶特意设计的结构、辉煌炫丽的灯光、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脚底是柔软敦厚的地毯,让一踏进演播厅时,恍若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等踏进去时,歌声却戛然而止了。
    “卡!下一组。”
    秦招站在舞台边,拿着个演出册。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台上的合唱团迅速撤离,在灯光中,穿着舞裙的少女翩然登场。
    在观众席上,江凛看到一个格外意外的人。
    他带着陆辞言走过去时,那人甚至丝毫没有分出半分注意力,依旧聚精会神地看着舞台,准确地说,是看着舞台边上的秦招。
    冷淡的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笑意、深沉?都不是,他只是坐在那儿,无比认真地注视着,却不含情欲。
    直到江凛在他身侧坐下时,赵名成才扭过头。
    “是你啊,江主任。”
    他话中对自己违反规则,看到另一个同事违反规则并没有什么过多的关注,甚至好整以暇地,似乎早料到他会来。
    如果不是他身上还穿着那套深蓝色的西装,胸前还佩戴着蓝色校牌,江凛真的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进入了某个过往的幻境中。
    江凛也坐下来,无声地看着舞台的彩排。
    一场舞蹈结束后,赵名成终于说话了。
    他笑着看一眼江凛身旁的陆辞言:“我还没见过这位朋友,不介绍一下吗?江主任。”
    江凛罕见地迟钝,隔了一会儿,他才说:“我的……朋友,陆辞言,目前在学校医务室。”
    听到后边那几个词时,赵名成饶有意味地哦了声,两人互相问了句好之后没继续这个话题。
    他眸光落在秦招身上,此刻台上的人穿着宽松的t恤和裤子,正在给几人纠动作,在某个旋转的位置,他展开手臂,脖颈往侧后方,目光也随着另一侧的指尖,踮起脚尖,轻盈而有力的身体在聚光灯下转了几个圈,稳稳地缓慢停下。
    赵名成嘴角笑意荡漾,轻声开口:“上次只有十分钟,太仓促了,这次让我把故事讲完吧。”
    他目光中倒映着数不清的光点,瞳孔中,舞台上的光啪地熄灭,又骤然大亮。
    幕布缓缓升起。
    天鹅湖,第三幕。
    王子身穿黑衣,与黑色天鹅共舞,脚尖踩着小跳步,天鹅与王子一同展开翅膀,接着掌心互相触碰,脚步一致了,在王子的手中,两人欢愉又热情地共舞。
    昏暗的观众席中,赵名成目光晦暗不明。
    十月的秋天总是很冷,毫无征兆地,天空中下起小雨。
    秦招裹着驼色大衣,走出剧院时,还未来得及感叹自己没带伞,面前熟悉却陌生的黑车冲他按了按喇叭。
    透过雨丝织就的大网与带着雨点的车窗,秦招看到了自己以为一辈子都不会见到的人,第二眼,看到对方吐出烟圈后,泛红而沧桑的眼睛。
    他脑袋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看错眼了。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赵名成又为什么会找到他,还在剧院外等他,算起来,大约有八九年的时间没见了。
    他愣神间,喇叭又响了,像是在催促。
    秦招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拉开车门。
    车内依旧铺着地毯,干燥的烟草味熏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赵名成掐灭烟,司机迅速打开换气系统。
    两人都没有说话,秦招低下头,看着脚底深灰色地毯,惊讶地发现这次自己鞋底的污水没留下肮脏的痕迹。
    他开口了:“好久不见,赵……”
    赵名成打断他:“秦招,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
    再次见面时,两人的关系缓和了许多,甚至有了些许老友的味道。
    时不时约着去喝杯茶,看看舞剧。
    直到某天, 赵名成看到秦招身侧个头直到秦招胸口的小女孩。
    他抽着烟,吐出的烟雾在昏沉的天光中,也带上些许厚重的色彩,赵名成嗓音沙哑:“你结婚了?”
    秦招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足足望着露台外的雨水思考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对方是拐弯抹角地问那个小女孩的事。
    他笑得不明显:“那是我资助的孩子,偶尔会带她出来走走。”
    “那孩子身体条件很不错,适合学芭蕾,我不想埋没了好苗子,就问她,如果她愿意学的话,我可以资助她学习芭蕾,不学也没关系,我可以资助她上完大学。”
    秦招语气平淡,却莫名地,赵名成听出些许遗憾和惆怅的意味。
    他迟疑着开口:“当时——”
    赵名成改口了:“离开家的日子过得很艰难吧?”
    “你怎么会这么想?”秦招惊讶地开口,又觉得这样说太过古怪,于是补充道,“好像也没有……”
    气氛凝滞,过了许久。
    秦招低声开口:“虽然这么说显得我很卑劣,但是赵名成……”
    “当初……”
    秦招迟疑着,喉结滚动,手指攥紧茶杯:“我其实是在想,你为什么不能帮帮我呢?”
    “你是赵家大少爷,帮我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你为什么不能帮帮我呢?我白顶着你情人的名头这么多年。”
    他说到最后甚至有了哭腔,模糊泪眼中,看见赵名成那副迟钝又错愕的表情。
    秦招表情蓦然空白,他深吸一口气,像是释然了,强颜欢笑道:“算了,反正你也不懂。”
    深秋的夜里雨水似乎能浸透到骨头缝中。
    独自一人离开的深夜,秦招望着空无一人的露台,低低叹了声:“可惜你不懂……”
    ……
    江凛目光随着他的视线,落到舞台中的秦招,冷峻的人表情依旧淡漠,明明是故事的主角,他却仿佛游离在故事之外,以无比平淡的口吻,述说着事不关己的悲剧。
    但他的眼神却出卖了他。
    当我的□□静止,灵魂孤寂的时候,我身上为什么要绽开这多荒唐的玫瑰?【注】
    江凛:“你现在似乎懂了。”
    赵名成点点头,低低回了个嗯:“都过去了……”
    “恕我直言,你并没有立场去说这句话。”
    陆辞言沉默地注视着舞台中的秦招,他好似一台永远不会停歇的机器,一轮又一轮地排练,指导,做着机械的动作。
    他问出声:“然后呢?”
    赵名成愣怔几秒,脸上出现一个是啼笑皆非的表情,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格外地维和。
    “后来他被诬陷和资助的学生之间存在恋情,被辞退后患上精神疾病,再也没法跳舞了。”
    “再之后……”
    赵名成苦笑:“再之后,我没看好他,他杀了人之后自杀了。”
    话音落下。
    空旷的室内霎时间死静,时间仿佛瞬息之间停止。
    “这次我是想帮他的。”
    “江凛,其实梦境并不可怕,在这里,我能看到他,只是能看到,就已经很满足了。”
    他长长叹了口气,想说什么,颤抖的唇几次张开,最终都化为哽咽,吞咽回喉咙。
    赵名成指着台上欢声笑语的几人,目光眷恋。
    “你觉不觉得,他们在这不大的舞台上那么快乐,好像丢掉了所有烦恼,笑得那么开心,那么让人觉得幸福。”
    在他指尖所指的地方。
    四个小天鹅手拉着手,因为其中一个错了脚步乱作一团,余磬书拉着秦招告状,换来秦招手里册子的一个暴栗。
    在下一幕,何树抱着大提琴,周遭无光,唯一的光束落在他身上,低沉厚重的乐声在他周遭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