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是将所有的牵挂，所有的羁绊全都送走，身无一物，孑然一人，不惹尘埃。
    白雾尽散后，表情寂寥的鹿珠喟叹出声，就算神界失去了所有的色彩，这片苍蓝天空和姣姣银月，也亘古存在，从未离开过。
    鹿珠突然忍不住了，小嘴一瘪，眼泪一颗颗落下，呜咽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出了鬼一样的动静。
    “呜呜……打仗得花好多钱，我又穷了呜呜呜~”
    “二狗你要真让我变成穷光蛋，回头我咬死你呜呜呜~”
    “鹿晴宝轩，你们腚肯定痒了吧？呜呜呜~我脚也痒了呜呜~”
    凄凉……又不那么凄凉的嗷呜声，持续了很久，才渐渐隐没下去。
    等鹿珠像个婴儿一样，蜷缩在空旷的大殿内睡去时，阿楠也已经通过圣明台，穿过那扇界门，到达了天外天。
    *
    天外天是界与界之间空荡荡的虚空，非常之大，即便以神的速度，也需要一段时间。
    她还没有到达战场，离神只一线之隔的空怀，突然感知到熟悉又陌生的神血气息出现在天外天。
    他浑身一震，神种成神了？
    不！
    他也曾经是神，能感觉出这神灵之弱，绝非神种。
    是那机缘巧合觉醒了玄武血脉的新神种子，她成神了？！
    这对他而言，同样不是个好消息。
    他蓦地出现在战场上空，身上爆发出强烈的战意，让正在打杀当中的英檀和金雉同时僵住动作，控制不住身形，险些被打斗造成的时光黑洞吸走。
    一股混沌迷雾笼罩着英檀，将她拉回己方阵营。
    雷霆也没见死不救，以雷光将金雉拉回了新神界阵营。
    不过比起英檀还精神抖擞挑着骂空怀的模样，她一声不吭，脸有点黑，被电的，也是对空怀的失望。
    与自己相处十数万年的伙伴，空怀都能如此不顾死活，就算他成了父神，金雉也不觉得他真允许他们这些追随者高高在上，享受属于他的威严。
    其实从被放逐天外天开始，她已经时刻在后悔，自己当年因为贪欲而叛出了儒域。
    但空怀对其他人的想法一点都不在乎，他只满含杀意盯着虚空，同时声音响彻战场——
    “所有半神听令，不惜一切代价杀死旧神界生灵！”
    不待雷霆和金雉他们表达反对和疑惑，空怀接下来的话，就让他们脸色大变。
    “新神已生，若无法诛神，我等必死无疑！”
    说罢，空怀没再理会下面的动静，手中现出一把拴着九个浮屠塔连环扣的黑色大刀，恶狠狠朝着虚空劈了过去。
    巨大的刀芒比光速还快，所经之地尽是汹涌着暗色的时光黑洞，似是连空间都分割开来。
    刀芒去的地方，离旧神界更近一些，这甚至波及了旧神界的驻地。
    瞬间有人惊呼出声，只是声音戛然而止，被吸入时光黑洞，快到让云煞救都来不及救。
    他只能以混沌领域将大部分人护住，停留在边缘的那些……他实在无能为力。
    若是拼命，不是不能救。
    但空怀莫名其妙发疯，他不能失去战斗力。
    鹿珠不在的时候，云煞虽然看起来温和淡然，却始终有几分曾经属于昆夜大帝的冷静和漠然。
    被黑洞吸过去眼看着就要死去的生灵里面，有龙鲛和龙族，双方先前互相调侃着起了口角，约着到大家看不见的地方……挠架。
    是的，只用手，不用元力和法诀，看谁互相得对方添的伤势多。
    出气还不耽误战局，这是他们看鹿晴和宝轩‘内讧’的时候，学到的新办法。
    可惜碰上了空怀发疯，因为谁都没动用元力，刀芒又去势太快，竟然一时无法防备，跌进了黑洞中。
    龙族那位，正是龙笑的曾爷。
    龙鲛则是三十三个龙鲛里最小的梅珊珊，就比英檀大五万岁，比英檀还孩子气。
    龙族和英檀见状，睚眦欲裂，都在混沌领域里待不住，拼了命往领域外冲，想要救自己的同伴。
    即便他们知道，进入时间黑洞就会被卷入时光洪流，几乎是十死无生的局面，谁也没露出一点后悔。
    在护短这方面，妖族从没让人诟病过。
    死死拉着龙笑的鹿晴和宝轩眼眶都红了。
    他们跟英檀关系已经很好。
    龙笑那个曾爷虽然实力不济，龙还是挺可爱的。
    当年他没救龙笑的父母，是因为龙城先将他打伤了，他掉进了秘境，才会由着龙笑和母亲逃走。
    虽然已经面对死亡几百年，看到自己亲近的人眼睁睁去送死，他们还是无法接受。
    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
    就在英檀和龙族要进入黑洞的瞬间，那道被劈向虚空的刀芒却突然碎裂，连一丝残威都没留下，直接消失了个干净。
    而英檀和去救人的龙族，被看不见的脚踹回了混沌领域里，与他们一起嗷呜着被踹回去的，还有先前跌入黑洞后，能以自身元力支撑下来的生灵。
    就包括龙笑曾爷和梅珊珊。
    这俩货都一脸的惊魂未定，看到同族虎视眈眈想要剥他们皮的模样，只能委屈巴巴缩着脖子蹲在原地，连嗷呜都不敢了。
    英檀他们暂时没工夫去揍这几个不省心的，只目光灼灼看向先前救他们的那股气息出现的地方。
    他们大概知道空怀发疯的缘由了！
    阿楠的身影如她人一样，干脆利落出现在此地。
    先前她其实还在万里之外，只凭借着神息之力，就打散了空怀的攻击，将人‘送’回混沌领域。
    云煞难得跟鹿晴和宝轩、乔柏他们一样，眸底亮起了光。
    阿楠成神了，那鹿珠……
    阿楠落在他们前面，没跟大家废话，“大人还在圣殿顿悟神道，命我前来，杀了这个背叛神界，引得母神和诸神陨落的畜生！”
    剑茗和剑白猛地抬起头看她，阿楠知道当初神界发生了什么？！
    第252章 最后一战（七）
    剑茗从来就不是个擅长忍耐的人，她立刻上前。
    “阿楠你什么意思？说清楚点！”
    云煞、无坷和剑白心下同时一阵，脸色都冷了下来。
    这件事他们也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空怀当初背叛北方神域，被玄武逐出了神界。
    后来在神魔大战的时候，空怀再次回来，已重新成就神位，站在了魔族那边。
    别看剑茗和剑白是魔神，却也瞧不上他，从来没搭理过他，才会没注意到这厮竟然放弃神格，逃过了陨落的命途。
    可若是当初的一切都是空怀……不，是浮屠这个畜生引起的，剑茗眯了眯眼，那就算要入荒狱十次，她也绝对会拼尽一切杀了他！
    空怀的神色比云煞他们更难看。
    明明当初他带领荒族闯入神界时，母神一声不吭，从未降下法旨阻止，显然是知道他的来历和作用，默认了他所做的一切。
    但这没用的神道在彻底消亡之前，竟然让自己治下的生灵知道了当初发生过什么事。
    他怕阿楠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来，立刻怒吼——
    “还不动手！等死吗？！”
    他的铁杆簇拥龙城立马冲了出去。
    龙城跟龙族已彻底成了死仇，鲛族他也没少杀，甚至为了九蕴渡生焱，七尾死灵狐他也杀过。
    无论如何，他都回不去妖域了。
    若是旧神界赢，他必死无疑，只剩拼命一途。
    雷霆虽然贪婪自私，这些年被空怀喂资源喂得不错，也下意识跟着冲了出去。
    只有金雉没动作，除了吸收玄武几滴神血，她并没有害过多少六域生灵，也许还有回转……
    空怀在对阿楠动手之前，冷冷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让金雉不寒而栗，打断了金雉的悔意。
    意思很明显——不动手，现在就死！
    金雉只能硬着头皮运起神魂攻击法诀，瞬移至旧神界边界前，无奈动起手来。
    “等会儿再说也不迟！”阿楠没急着跟剑茗和剑白解释，扔下这句话冲了出去。
    她要先完成鹿珠交给她的任务。
    “轰——”的一声，在阿楠冷厉的眼神中，空怀再次劈过来的大刀轰然破碎，他自己也被击飞出去数百里。
    空怀心下大惊，阿楠才刚刚成神，不该有这样的攻击力，为何……不对，她竟然会玄武的玄武神爪功？
    带着耀眼光泽的白皙手掌，以比空怀刀势更加凌厉的攻势落下。
    空怀心里冷笑，就算是玄武他都杀了，只是有玄武血脉的小神，他也必能杀了她！
    *
    俩人打得正激烈的时候，龙城和雷霆已经对上了云煞。
    金雉和魔族的半神则对上了无坷和英檀。
    剩下两个魔族半神，被剑茗和剑白包揽。
    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刻，谁也没有前面两百年的敷衍，个个奔着要对方性命去，只不择手段想让对方死。
    最不择手段的，当属龙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