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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道 第52节
    说话绕来绕去,十句话没两句是真的,还有那对儿眼睛,吃串儿的时候也不耽误滴溜溜乱转。
    先前串店里还有两桌,他从上到下从里到外过了个仔仔细细。
    不得不说,这精神头儿,确实非常适合望风踩盘子。
    一个合格的[望手],手艺高低无所谓,关键得机灵,还要有丰富的经验。
    他们要在一群人里快速分辨出有没有[花脸],明确指出哪个才是最值得下手的肥羊!
    按理说,我们这个行业,最理想的外形是貌不出众,最好是那种扔人堆里就找不到的形象才好。
    就像我,老佛爷就曾经说过,“你的外形不好,注定会让你吃苦头……”
    当时我还不太理解,他又和我解释。
    他所说的不好,指得是我的个子有点儿高,腰又挺的太直,站在人群里有些抢眼。
    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好事情,但在荣门,却是大忌!
    还有唐大脑袋。
    幸好他是干[飞活]的,溜门撬锁,独来独往。
    否则,他那个年画娃娃一样的大脑袋,很容易让人记住他!
    说回老疙瘩,他精神头儿确实不错,可外形就太差了,往那儿一站,就差脸上写个“贼”字了!
    “老板娘!”我扭头喊。
    一个中年短发女人乐呵呵跑了过来,她能不乐嘛,开饭店的就不怕大肚汉。
    我问:“还有串儿吗?”
    “有!”
    “还有?”
    她愣了一下,声音都小了,犹豫道:“那……有?还是没有啊?”
    第51章 大傻狍子
    我就当没听到老板娘的疑问,说:“既然没串儿了,来盆疙瘩汤吧!”
    “多大盆?”
    “你家最大的盆!”
    等半盆疙瘩汤下去以后,我终于忍不住了,“你没去医院看看?”
    “看啥?”老疙瘩放下了大碗,抹了把嘴角。
    “看看有没有甲亢!”
    “扯淡!”他撇了撇嘴,“我好几天没吃饱饭了,平时可不这样……”
    唐大脑袋憋着笑,“我就纳闷了,如果不是因为太能吃,那你拥护啥混成这逼样呢?”
    “哪样啊?”他梗着脖子,还伸手撩了一下爆炸头。
    唐大脑袋说:“你说你这些年跟过多少人了?南岗的赵老黑跟过吧?还有道外的李灿森,香坊的曲志……”
    他掰着手指头,“你说说吧,满雪城有你没跟过的吗?现在混的都去抢小卖店面包吃了,你可真他妈能耐!”
    “还钱!”
    最后这两个字才是关键,一丁点儿准备都没有,前言不搭后语,猛地一下就冒了出来,气势十足。
    幸好店里就我们一桌了,否则我都怕把其他客人吓着。
    “没钱!”
    老疙瘩两手一摊,耍无赖耍的十分彻底。
    唐大脑袋蹦了起来,“哎呀我艹,气死我了,我去撒泡尿!”
    我看老疙瘩又给自己盛了一碗疙瘩汤,连忙也盛了一碗,再不吃估计就没的吃了。
    半碗疙瘩汤下了肚儿,唐大脑袋回来了,刚要坐。
    我眼瞅着他身后的椅子在动,悄声无息。
    噗通!
    他一屁股就结结实实坐在了地上,老疙瘩一只手捧着碗,另一只手拍着桌子,笑的前仰后合。
    我一脸懵逼,这特么也太幼稚了吧?
    有那么好笑吗?
    再说了,你欠着人家的钱没还,反手又把人家弄了个大腚墩儿,这不是闲出屁来了嘛!
    啥叫损人不利己,这就是!
    唐大脑袋气的大脸涨红,爬起来就往他后脑勺上抽,啪啪作响。
    他一边躲,还一边笑嘻嘻地劝他别生气,说闹着玩呢!
    “闹你妈比,你个二逼,大傻狍子……”
    唐大脑袋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下手一点儿都不客气。
    我觉得换个人的话,这俩人肯定挠一起去了,可能老疙瘩自知理亏,所以才没还手。
    望着还在打闹的两个人,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就问他:
    “老疙瘩,你是不是一点儿手艺都不会?”
    唐大脑袋停了手,老疙瘩揉着后脑勺,脸竟然红了。
    唐大脑袋左看看右看看,突然大笑:“我艹,不是吧?你不敢“伸手”?哈哈哈!”
    毕竟是在外面,他说的比较隐晦,意思是说老疙瘩不敢偷!
    这就让人费解了。
    [望手]这个角色,一般都是老扒手担任的。
    也就是说,到了一定程度后,一些老扒手就不再出手干活,因为经验丰富,眼神犀利,就会在团伙里担任[望手]。
    他们只负责望风,却一分钱都不少分。
    要知道,在荣门[六手]里,[下手]风险最高,接下来的[换手]、[接手]次之。
    而只要用到[搅手]们,就说明有人[掏响]了,接下来的局面一定会混乱不堪,最后他们肯定会被带进局子,治安拘留是家常便饭。
    [擦手]负责销赃,经手大批赃物,抓住就会重判!
    只有[望手]这个“岗位”风险最小,因为整个过程他们都不会触碰赃物。
    抓贼抓脏,碰都不碰赃物的[望手],让很多老[花脸]都头疼不已!
    就像师爷,他在十年前就已经做[望手]了,只不过这几年在团伙里身份越来越高,一般小活儿轻易不碰。
    老疙瘩小时候在菜市场就偷鸡摸狗,又在这个行业厮混了这么多年,本以为是从[下手]混到的[望手],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没手艺!
    这里说的[手艺],指的是荣门绺窃的技术,例如[摘挂]、[挑包]、[撩行李]、[镊子把]等等。
    这就新鲜了!
    我和唐大脑袋都吃惊地看着他,一眨不眨。
    “我吧、我、我……”他结结巴巴,“那个、我确实……没、没啥手艺……”
    我俩相互看了一眼,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唐大脑袋问:“那你是怎么干上[望手]的呢?还他妈闯出这么大的名气!”
    老疙瘩瞥了一眼柜台那边昏昏欲睡的老板娘,压低了声音说:“一开始吧,他们分给我的活儿就是望风,我干的挺好,于是就总让我干。”
    “就这么一来二去,我跟了大下巴他们好几年,也不知道怎么着,名气就闯了出去……”
    大下巴,是南岗老荣行瓢把子赵老黑手下干将,这几年名气不小。
    我也听明白了,这行本就没什么专业性科班,这小子阴错阳差,就这么被固定在了望风这个角色上了。
    最主要是一直干的不错,也就没人在乎他有没有手艺了!
    我还有个疑问,“为啥你哪儿都干不长?”
    “能吃呗!”唐大脑袋说。
    老疙瘩叹了口气,两只手扶了扶摇摇欲坠的爆炸头,随后眼角竟然开始泛红:“其实,你们都不了解我!”
    我和大脑袋又一次对视,不明白怎么就勾起了他的伤心往事。
    “二位哥哥,你们看我放荡不羁,那不过都是表象!”
    “其实我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
    啪!
    唐大脑袋扬手就抽在了他脑袋上,“杂种艹的,说人话!”
    “你看你……”他揉着脑袋,“聊天呢,急啥眼哪!”
    看着他这个样子,别说大脑袋了,我特么都想给他两下子。
    以前我觉得唐大脑袋就够赖的了,没想到这小子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不仅赖,还蔫吧咕咚坏!
    “别整没用的,说实话!”我板起了脸。
    估计是见我这副样子,他不再好意思开玩笑了,支支吾吾道:“他们、他们谁的货都下,有时候看的实在是不落忍……”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唐大脑袋更直接:“玩呢?你他妈在这儿和我玩纯洁呢吧?谁不知道当年你在南岗菜市场的时候,就他妈啥都偷?”
    “艹!那能一样吗?”他也骂了起来,小脸儿都涨红了,“那时候小,不懂事,长大以后,我就不能他妈有点儿良心?”
    唐大脑袋撇了撇嘴,“有良心你能活到现在?还钱!”
    我一直没离开老疙瘩的脸,在他的眼睛里,我似乎看到了一点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