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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道 第103节
    他儿子问怎么才回来。
    他说陪几个朋友吃饭了,回家取点东西。
    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跑了过来。
    我笑眯眯打招呼:“小朋友,过年好!”
    他听我说普通话,也用普通话说:“叔叔过年好!”
    说完,还朝我鞠了一躬。
    我有些意外,没想到胡平凡这样的人,还能有如此家教,真是难得!
    胡平凡拖鞋都没穿,伸手抓住了儿子的胳膊,“去看电视!”
    这是怕孩子靠近我,我能理解他的心情,也不生气,只是看笑呵呵地看着。
    他回头说:“你等我一下?”
    我点点头。
    他穿着袜子往里走,我细细打量。
    房子虽老,可装修的不错,木地板干干净净,家具家电什么都有。
    这时,一个穿着白色棉线睡衣的女人走了过来,“老胡,回来就翻,翻什么呢?怎么没让客人进屋?”
    她普通话非常好,长的也是端庄,一看就是那种贤妻良母型的女人。
    我躬了躬身,“嫂子,过年好!”
    “好好好,”她笑了起来,“快进屋!”
    我摆了摆手,“不了,过来找胡大哥借本书看,马上就走!”
    胡平凡快步走了回来,拿着一本泛黄的线装册子,他老婆看到后,明显怔了一下。
    看得出来,她见过这本书,而且觉得有些意外。
    或许意外的是,胡平凡怎么会舍得把这本书借出去……
    “我和小武兄弟说几句话。”胡平凡说。
    她点了点头,又朝我笑了笑。
    “嫂子,再见!”我说。
    “再见,常来玩儿!”
    胡平凡换上鞋,我注意到,他额头和鼻翼两侧都是细汗。
    想想也不奇怪,此时我一身炸药,后腰上还有一把大五四,换谁都会紧张的要命。
    我俩出了门。
    他连忙把门关上了。
    似乎隔着一道门,即使爆炸,也连累不到老婆孩子一样。
    我问:“嫂子北方人吧?”
    “嗯,河北邢台的。”
    “哦,”我点了点头,“怪不得普通话这么好。”
    他把手里那本册子递了过来,太黑了,我看不清上面的字。
    “小武,谢谢!”他说。
    我明白他谢的是什么,伸手去接,他却不松手。
    我没再用力。
    看模样这册子年头不短了,我怕弄坏了。
    胡平凡声音有些嘶哑:“这书,是我家祖传的……”
    我静静听着。
    “当年,先曾祖父江湖人称百变妖狐,是[暗八门]中[蜂门]老爷子,这本秘籍是他手绘而成。”
    我暗暗惊讶,暗八门的[蜂门],指得是有组织的多人行骗团伙。
    [老爷子],也叫[安座子]。
    整个团伙,都是围绕着[老爷子]有系统地组织起来的。
    而他们行骗的对象,多是豪宅大户或官宦人家。
    这种团伙,一次性行动往往要策划几个月,甚至几年,行骗的数额更是极大,干一票足够吃好几年!
    “49年以后,”他接着说:“这本书被我父亲藏匿了起来,78年他去世时,交到了我手上。”
    “遗憾的是,我们这一代人都性子活泛,塌不下心来,学了一点皮毛就开始在社会上折腾,再也没人愿意碰它!”
    “平安还好,另有机遇,拜了[荣门]中人为师,起码实实在在学了一些手艺。”
    “我出来的早,入了[关帝厅],也没什么师父。”
    “那时候穷啊,带着一些什么活都做,抢劫、绺窃、要饭、诈骗……只要能弄到钱财就好!”
    他黯然一叹,终于松开了手,“也罢,这就是命!”
    “我本就不想我儿子再走这条老路,能交到你手上,也是缘分,好好保存,谢了!”
    我把书揣进了怀里,说:“有一点你放心,我不会用它做坏事!”
    他沉默了。
    我稍一犹豫,还是说了出来:“胡大哥,妻贤子孝,何不收手?”
    这一声“胡大哥”,应该让他有些意外。
    我转身下楼。
    走到平台处停下了脚,扭头又说:“希望你能劝劝胡平安,以后不要再找我的麻烦,否则下次就不是一条腿了!”
    他没说话,在黑暗中继续沉默着。
    看在这本书的面子上,我才多说了几句。
    转身下楼。
    今天,他们一多半人手都躺在了地上,就连杰叔和胡平安也各挨了一枪,可他和跛强却没受到什么伤害。
    是我大发善心吗?
    我小武心中有佛,手里有刀,从来就不是什么善人!
    可指向他俩的“枪口”,还是抬高了一寸。
    这是留给他们的最后“一寸”,让他们慢慢品!
    原因其实很简单:
    一是听老佛爷的话,枪口抬高一寸,也是对自己的救赎。
    二是此时的江湖,早已不是曾经的江湖。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这文字看着就热血沸腾。
    可事实就是,江湖仇杀是要判死刑的。
    哪怕你杀的人十恶不赦,你也是要掉脑袋的!
    我不想死,更不想什么一命换一命。
    我的命,可没那么不值钱!
    下楼后,来到车前,我拍了两下车窗。
    老疙瘩拉开车门。
    我说:“下车,走!”
    不会开车是我们的硬伤。
    我带着两个人没走荔湾路,而是往东走几步左拐,进了陈家祠堂西围墙小胡同。
    这条路没有灯,漆黑一片,围墙边堆放了好多垃圾,味道感人。
    三个人并排解开裤子,痛痛快快撒了泡尿。
    系好裤子,我开始扯身上那些“炸药”。
    老疙瘩吓了一跳,慌忙后退。
    唐大脑袋胆战心惊道:“哥,嘎哈呀?你慢点,慢点……”
    “慢个屁,你两个二逼,不会以为是真的吧?”我一边解一边笑骂起来。
    当然不是真的!
    这是我在那家土产商店“买”的牛皮纸,包括电线和一个电子门铃。
    下午在宾馆时,我先把手术刀粘在了腰带上一些。
    随后开始卷纸卷。
    怕瘪了,还往里塞了好多手纸。
    21个纸卷,用了我好长时间,又用电线连上。
    真炸药我没见过,还是在电影和电视剧里看到过,照葫芦画瓢,做出个大概样子。
    胡平凡那些人,包括这俩二货也没见过,所以都被吓成这个奶奶样!
    我从不赌钱,只赌命!
    一群要饭的而已,真以为绑架两个人,就是悍匪了?!
    我赌他们哪怕百分之一百怀疑炸药是假的,也没人敢赌!
    我赌他们会惜命,珍惜自己的命!
    现实就是,我赌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