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母化作佣兵的模样,举着枪,睁着那双黑洞洞的眼,对她笑。
它想让她死。
死在人类的子弹下。
唐柔意识到危险逼近,第一反应却是朝前看去。
身前的少年听不到声音,更不会闪躲,他没有丝毫防备意识,只是因为唐柔让他跑,他就跑了。
水母,她的水母。
只一秒,在对方扣下扳机的那一瞬间,身体比意识先行。
伴随着砰的一声,唐柔的身体如同重伤的飞鸟,贴着墙壁踉跄倒下。
少年停下脚步,靛蓝色的眼眸寻觅一圈,茫然地停在倒地的唐柔身上。
“走。”她冷声说,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上膛的声音再次响起。
伴随其中的,还有变成怪物的侍应生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
“快走!”唐柔眼前一阵阵发黑。
可少年不像往常那样听话,他单膝在唐柔面前跪下,垂眸抓住了她的手,隔着橡胶手套握紧。
她睁开眼,对上少年漂亮的靛蓝色眼眸。
自从见到她就一直挂在唇旁的梨涡消失,看起来有些难过,坚定地对她摇头。
那只狰狞的怪物在几息之间来到面前,举起可怖的前肢。
唐柔半边身子陷入诡异的滚烫,撑起胳膊挡住少年。
少年却站了起来,缓慢地摘下手套。
动作柔和,透着一股斯文感。
唐柔喊,“别过去!”
与此同时,少年看也没看抬起手,在怪物过来的刹那准确无误地握住了它的前肢体。
看到那只不似人类手臂的东西瞬间变得乌紫,如同滚开的水花一样破裂翻涌,皮肤烂开。
怪物嘶吼一声,掐住自己的脖子,看起来很痛苦。
唐柔目瞪口呆。
少年已经转回了身,柔和的目光仍旧落在她身上。
空灵的像即将消融的雪。
唐柔按着满是灼烧感的肩膀,说不出话来。
他身上的银白色细线如同蛛丝,飘荡在走廊上,那些手持武器的佣兵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已经纷纷倒地。
云母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当怪物倒在地上化成血水之际,走廊又恢复了安静。
一地狼藉。
少年断开丝线,又慢吞吞的戴回了手套。
蹲在她身旁,抬手扶她起来。
唐柔身体被那颗生化武器麻痹,动弹不得,脸色苍白。
这条走廊的现在看起来比恐怖片里的还要恐怖,水母的剧毒经过变异,将尸体消融,地板上只身下一套又一套浸泡在血水里的制服。
无人生还。
偏偏少年温软无害,看起来有些难过,垂着纤密的睫毛“望”向她受伤的肩膀,颤抖不止。
他张嘴,发不出声音。
唐柔却懂了他的意思,摇头,“不疼。”
这不是菟丝花,这是一朵有剧毒的食人花。
。
她被少年扶到了卡座的沙发上,仰面躺着。
一个小时后,唐柔的皮肤开始溃烂。
从肩膀开始,如同被火烧过一样,皮肤粘连在衣服上,她想撕开看看伤口,却感受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是那颗生化武器子弹,使她的身体发生异常改变。
少年守在她身边,面色极白,因为缺水奄奄一息,空灵漂亮的脸上满是哀伤。
两个人仍旧藏匿在已经清场的漆黑赌场里,透不进一丝光,唐柔感觉视线异常昏暗。
太黑了。
“月,去那个蓄水池里泡一泡。”她轻声开口。
少年摇头,卷着她的头发,悄悄亲了亲,身体退开一些,隐秘的欢喜被哀伤压住,看着她的肩膀手足无措。
唐柔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但余光看见了自己的手臂,皮肤腐烂,丑陋到她不想多看一眼。
视线变得更加昏暗。
她猜测自己的身体可能要坚持不住了,或许会因为这颗生化武器垮掉。
即便那颗子弹只击穿肩膀,没有伤及要害。
纳西索斯恐怕不会来。
唐柔想起自己和利兹从地面掉下来的时候,一闪而逝的空间扭曲。
这里和地上世界似乎被某种特殊的力量隔开。
门口驻扎着异种生物,是被人类控制的,她猜测经营这里的人已经掌握了大量变异生物,并以某种特殊手段让它们为这个地下市场效劳。
这里到底牵扯着什么秘密?为什么还会有大量生化武器?
太黑了。
唐柔察觉到了什么,对安静的少年说,“我们刚刚留在桌子下的桌布,你去把它拿过来。”
少年反应了一会儿,依言起身,被她轻而易举支开。
他前脚离开,后脚唐柔就感受到陌生的气息。
云母去而复返,含笑在她面前蹲下。
“你竟然还活着,是因为他的血吗?”
“谁的血?”唐柔皱眉,随即联想到了纳西索斯。
大量的雾状物从它身上涌出。
失去意识前,唐柔听到它开心的说,“你还是死在你的同伴手中,比较好。”
第226章 笼中的怪物
再睁开眼时,唐柔躺在笼子里。
环顾一周,没有看见月的身影,她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
可随后,就被人推进了电梯。
透过内壁光可鉴人的金属面,她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半边苍白的脸贴在笼子上,另外半边身体撑破了衣服,古怪扭曲,盘踞着深褐色狰狞的表皮。
唐柔张嘴,却发出斯哑的声音。
她囚困在冰冷的金属栏杆中,变成了……笼中的怪物。
呼吸就此凝固,只剩下一只手有知觉,她收拢手指,掐紧掌心,不敢再看第二眼。
身为生物基地的饲养员,她深知自己这个模样,是连d级都评不上的失败品。
“你醒了?”
推着笼子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心情很好,哼着歌,制服背面印了银白色的「zero」标志,像一个组织。
看打扮,是生化技术方向的工作人员。
“还满意你现在的形象吗?”他问。
唐柔闭着眼,内心涌动过一阵焦虑恐惧。
她知道,是它。
能变幻出任何一种样子,任何一种身份。
是云母。
电梯一路向下,像是要钻进地心一样漫长。
从地上交易市场一路往下,进入了另一个被森然金属和各种高科技仪器填充的世界。
其实在棚户区看到那些改造失败的活人时,唐柔已经猜到了。
这个地下交易市场,除了活人交易和红灯区,还包藏着巨大广袤的私有实验基地,秘密进行着大量可怕的生化实验。
唐柔猜测,云母把她变成这副模样装进笼子里,并不是要到交易市场售卖,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保留完整的身体做实验,另一种,是把她的器官摘除。
她费力的抬起头,视线发黑,嗓子发不出声音,用眼神问他:你要做什么?
“我要你离开他们,要你消失。”
它露出善解人意的笑容,又说出那句,“最好的方式,是死在你的同类手里”
唐柔胆寒。
不久前,在她的推测中,在和纳西索斯喝酒的未来的时空中,她的确死了。
只不过她不确定自己是否死在了同类手里,她想起那个克隆广告,想起未来纳西索斯冰冷又哀伤的双眼。
某种念头钻进脑海。
未来的她,真的是被同类害死的吗?还是看起来,像是被同类害死的?
云母,云母……
克隆。
她像无意间窥见天边惊雷的人,被乍涌的寒光惊到,又惴惴不安自己是否真的看见了那道闪电。
除了克隆,眼前的云母,也能变得和她一模一样。
她曾亲眼见过的,在诺亚基地,云母变成她的样子,一模一样,不差分毫,让所有人都惊叹。
所以那次和纳西索斯看的那个被粘液遮盖了一半的广告牌,露着hope的字样和与她一模一样的脸。
那真的是克隆人吗?
唐柔捂住肩,被刮骨般的疼痛折磨。
秘密实验空间很大。
最终被推进一间实验室。
“这是这次的实验体吗?”
疑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像是实验室的工作人员,“我记得实验样品应该是异化男性海蛇结合体……”
“就是她。”
云母拟态的形象是一个严肃刻板的中年男人,不知道是什么身份,但能听出在这个实验室有着绝对话语权。
轻而易举,便把她送进上了无菌实验台。
研究员还在犹豫,对着屏幕上的扫描结果皱眉,“教授,她看起来像个残次品。”
‘教授’眼中却流露出恶意,“就是她,快点开始吧。”
他迫不及待了。
无菌室进来了几个穿着防护服的人,用机械臂把躺在笼子里的唐柔夹了出来,像对待携带病毒的狂犬一样满是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