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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春天 第82节
    黎雾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你不是在17吗,怎么跑到21了?我找你好久,以为你说假话……”
    薄屿:“那你应该找到17就回去。”
    黎雾就要撒开他,后背上那力道却是分毫没松。她轻下一口气,被迫倚了回去,耳边扑簌簌的动静,她心口惴惴。
    有点生怕惊动了属于他们的这个夜晚似的。
    这一切,会从她眼前消失掉吗?
    “好好在那儿待着,怎么就过来了?”薄屿问。
    黎雾叹了口气:“给我搬行李那对夫妻你记得吧?他们家的小女儿想躺下睡,我……就把我的座位让给他们了。”
    她说着,牵过了他的右手。
    没有戒指的遮挡,她清晰看到了从他小指尾端,蔓延到手掌的那道浅浅的疤痕。
    不敢多看,她从自己手上摘下那枚尾戒,又给他套回去。
    抬了抬头,他竟然专注看着她这全程毫不打紧的小动作。
    “……椅子太硬了,”黎雾还在下意识找蹩脚的理由,“时间那么长,我又睡不着。”
    薄屿看了她一会儿,就是一脸你怎么这么娇气的好笑表情:“让你坐着还不舒服,又睡不着,陪我站着就
    能睡着了吗?”
    “对啊。”
    薄屿伸手,施展开五指,打量着重回他手上的尾戒,竟然觉得有点陌生,“你不想要了吗?我不是送给你了么。”
    “我……”
    他看着她,似是不悦,“突然还给我了。”
    “不是啊,”黎雾磕巴着,定下气息,说,“你现在都在我身边了……我还戴它做什么呢,是吧。”
    夜色幢幢,在眼前飞闪而过。
    “……薄屿?”黎雾又轻轻出声,“你就非要和我……”
    薄屿知道她要问什么,他感到困顿,阖下眼:“嗯,带我离开这里吧。”
    第42章 金鱼,焰火好好管管你
    42/金鱼,焰火
    午夜四点,黎雾听到房间的细微动响。
    两千多公里,整整一夜一天,好不容易洗净风尘,嗅着彼此衣襟厮磨相贴的清爽香气睡去,外头雨声簌簌,身旁人起夜的动静像是细密的蝶蛹,大口吞咽着窗口翠绿的芭蕉叶。
    再极力把自己包裹,期盼来年另一场春雨的来到。
    深城比南城还要多雨,下火车,一场暴雨浇透。
    车晚点了,出站过凌晨,车站外面许多人还在举着手电筒讨生计,停着一辆辆颠簸小三轮,随便罩起个雨棚,连环用粤语、广普吆喝拉客,逢人就问去不去陌生的哪哪哪。
    黎雾的那把伞脆弱得被打折了骨头,薄屿顶起了那破伞,他们勉强找了个便利店躲雨,都成了落汤鸡。黎雾没见过他这样子,忍住了笑话他的冲动。
    最后,他把外套脱下,罩在他们脑袋上,拖着行李,随便找了附近这家小旅馆入住。
    小旅馆是民房改造,这个点了,还能听见楼道里有人拖着行李哐当哐当上楼,那塑料轮子都要磕掉了。
    墙面刷得又绿又白,很干净,墙皮斑驳了,月影倒映上去,水波纹似的。
    这床是个空荡荡的木架子构造,搭了不厚不薄的床垫。床品像极了老板拿了自个儿家换用的,艳丽廉价的图案,很有年代感,洗衣粉气味浓烈。
    浴室比她家的更简陋不少,她本是不挑,洗澡时候,那冷热水交替好半天,冻得她在花洒下瑟瑟发起了抖,嘴唇都冻没了颜色。
    这回轮到薄屿笑话她,他捞起了个杯子,扬手朝她脑袋浇下来。
    缩在他温热的怀抱,最终,他给她一点点冲掉了头发的泡沫。反正一起挨冻。
    睁开了困顿的眼皮,此时只看到了他洁白的衣角,忽地就隐在月色中。
    她趿着鞋子起来。
    雨小了,半扇窗开。
    窗台摆着一丛叫不上名字的花,鹅黄色的花瓣,妖冶施展身姿。
    椭圆形的玻璃鱼缸里,一只红尾金鱼摇曳尾巴,百无聊赖在盛满了虚假人工造景的水中游荡,看不出享受。
    套间外,是个巴掌大的客厅。
    薄屿迎着窗口的风,微微躬下了身,胳膊肘支在窗户边,夜色携着雨吹他脸上。
    olive这人又轴又啰嗦,追着他问了好几天。他不在澳洲墨尔本,现在人到底在哪儿。
    以前,薄屿来过深城几次。
    要么是跟一群狐朋狗友们来玩儿点极限运动,蹦极、潜水,要么趁着这最深的夜,去最险要的环山公路上飙车。
    似乎还跟薄承海和薄彦,参观过这边的什么合作企业。他对这种事一向没兴趣,记不清了。
    视线越过了雨像是潮水一般弥漫的夜,抬眸望去。
    高矮不一的楼房伫立,围拢四周,犹如黑压压的钢铁丛林。楼与楼之间的缝隙,近到几乎和对面可以手拉手。
    黑黢黢的巷子、胡同,仅有一人宽似的,潮气熏天,甚至泛着一缕缕怪味。他们所在的楼层高,勉强能呼吸到新鲜空气,楼下的或许平时连个阳光都晒不到,想想都很压抑。
    这之外的世界,又被更高的这种密集楼群遮挡,山外有山,楼外有楼,连绵起伏。
    夜太黑,再远处,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没有从这个角度观察过这座城市,薄屿深深呼吸,嗅到了雨夜的空气爽朗。
    他拿出打火机,点燃了衔在唇上许久的烟,手指从手机屏幕点过。
    回复olive的消息还没发出,有人轻手轻脚从身后靠近。
    没等黎雾出声,薄屿随手捻灭了火星子,没回头,漫不经心出了声:“你做贼一样。”
    黎雾赶紧刹停,“……我有吗?”
    他就回眸,唇角衔着一抹淡淡的笑,略显出一股子放浪的痞气:“气儿都不吭。”
    黎雾的步子踩得正常了点。
    过来了,她向后倚住窗台。
    薄屿顺势一把,给她抱着坐上去,猝不及防地,她吓得心狂跳,连忙伸出臂弯抱紧了他肩,她的腰被他稳稳托住。
    风声、雨声,树叶的婆娑作响,在身后空荡荡的盘旋。
    “……被我抓到现行了吧,大半夜的不睡觉,”黎雾看着他,笑出梨涡,“坐那么久车,你一点都不困的?”
    女孩儿柔软清香的身体好像给了他倚靠,薄屿挨着她,兀自给手机打字。
    然后放到一边。
    月光落在他眸底,他那长眸慵懒,这淡淡笑容,都显得万分迷人,“好像是?”
    “好像?”
    “生物钟就这样了,只能慢慢调了。”
    黎雾摩挲着他的手腕儿,“别告诉我,你是有心事。”
    “没,”他说,“但是现在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
    “你也睡不好了。”
    “……你还知道啊,我以为你去干嘛了,我也很担心的好不好,”黎雾注意到他手机的屏幕闪烁,“有人发消息给你诶。”
    薄屿“嗯”了声,拿起来看。
    面对着面,他高挑,半个人的重量挨在她身上,呼吸热腾腾的,呵在她颈侧。
    黎雾被他弄得痒,轻轻推他:“你放开呀,我就来看看你……我要去睡了,你给我压在这儿干什么。”
    “那你想我我给你压在哪儿?”
    “……你不许乱来。”
    他就是笑。
    黎雾:“谁这么晚给你发消息?”
    “olive,我们有时差。”薄屿侧了下屏幕,给她展示。
    上面密密麻麻的单词,不是英文。黎雾看不懂,依稀辨识,他给是这小旅馆的位置发去了:“……不是,这么晚了,你朋友要来找你啊?”
    火车上,那些彼此稀碎的往事里,薄屿虽没说,黎雾听得出,这个叫olive的德国人,应是他以前在德国最好的朋友。
    “从柏林飞可能得后天到了,哪有那么快,到时候我都不在这儿了,”薄屿一脸不加掩饰的恶作剧,“况且,他这人很怕麻烦,就是啰嗦啰嗦我罢了,不可能来。”
    “那你发给他?”
    “他以为我还在澳洲,非要找我去射击。”
    黎雾有些不忍听到这两个字似的,心底跟着揪了揪,缓慢摩挲着他那枚尾戒的轮廓:“你呢……什么打算?”
    “我没兴趣了。”
    他毫不犹豫。
    不知是更揪心,还是松了口气似的。
    她比他困多了,歪在他怀里,也不是很想说这个话题了:“去睡觉吧?我们,别聊了。”
    “你呢,明天什么打算?”
    “我联系过房东啦,还没回我话……应该,去看房子?我后天入职嘛。”
    薄屿半敛着眼睫,嘴角带笑,“带不带上我?”
    黎雾微微哑然:“不带你,你还能去哪儿?不过哦,提前跟你说,薄屿,我看好的那房子是一室一厅的,我可没想到我们居然……”
    要同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