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亲眼目睹过地狱残象的英雄，怎么可能若无其事地重返阳光之中？
    他势必要涤荡无间炼狱中一切魑魅魍魉，渡厄一切阴影。直到所有深陷苦海的冤魂全部得到超脱。
    见她怔住，带土略微和缓了眉眼，语气也没那么冷酷。
    他觉得自己可能吓到了琴乃。
    “卡卡西还很天真，什么事都不懂。”他淡淡道。
    “那样做事害他自己也就罢了，但绝不能连累你。”
    琴乃对他起手一定要先抨击卡卡西的风格略感无奈。
    “世界上总要有人守望光明，抵御黑暗。”
    少年平静道：“卡卡西不适合做，就交给我吧。”
    琴乃纠正道：“卡卡西是暗部，他能理解黑暗，也必然想和你再次并肩作战。”
    “暗部？”带土微微挑眉。
    他走到琴乃面前，满是疤痕的半面脸庞也离开阴影，在苍白的月光下展露无疑。
    如此英俊，如此狰狞。
    少年宇智波口吻冷淡又平静：“像他那样的暗部，我那天晚上杀了六十七个。”
    原来对于自己那晚究竟杀了多少人，berserker并非全然无知。
    琴乃以为少年接下来便是惯例地贬低卡卡西战力。
    然而他并没有。
    带土从来没有轻视过他心目
    中的天才卡卡西。
    刚才银发少年和琴乃在客厅的对话他都知道，也看到了对方脸上温柔的微笑。
    他当时甚至有些怔住。
    带土从没想过，卡卡西有天也会摘掉那仿佛焊在他脸上的面罩，露出如此柔和无奈的微笑。
    宇智波带土很小便认识卡卡西，但他从来没有见他那样笑过。
    他记忆中，对方一直是高傲冷淡的毒舌天才。
    战争的阴影也压迫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卡卡西是天才，承受的压力只会更多。
    但刚才卡卡西戳着鸣人，笑着和他说话的样子……有点陌生，但让带土感觉很好。
    他变得不像战争工具，更有人味儿。
    虽然带土已经无法融入那样昏黄温暖的氛围中，可狂躁冰冷的心，却也能从感知友人的幸福中，同样获得淡淡暖意。
    他格外真切的感知到，现实不止是地狱，也有人们所留恋的温情。
    比如在触碰老师孩子时脸上的微笑。
    这才是少年直面炼狱的勇气。
    当然，如果刚才的画面里，老师、师母、琳……所有人都在，那就更好了。
    “所以就战斗杀戮的效率而言，卡卡西已经远远不如我了。”
    “另外，写轮眼唯有组成一对才能发挥出最大力量。”
    “现在我和卡卡西并肩作战，双神威是最强的。”
    带土轻声道：“他负责守护你、鸣人和家，而那些威胁你们和村子的肮脏杂碎，就由我来解决。”
    “所以，告诉我吧，小琴。”
    他口吻平和，黑色的眼眸冷漠地注视着她，像头蓄势待发的黑色恶兽。
    “到底是谁——想伤害你？”
    眼前的少年英灵……和她认识的上周目宇智波带土已经完全不同了。
    他并非活人，并非英雄，更非堕落者。
    从地狱爬出来的暴怒少年，重新焕发冰冷皎洁独属于自己的光芒。
    琴乃凝视少年被巨石碾压，无论怎么看都透着桀骜戾气的面容。
    真美啊。
    宇智波真是貌美善战，感情丰沛深沉的一族。
    她说道：“你是在向我分析局势，以及尝试说服我么？”
    不过带土表述得相当拧巴弯绕，明明是关心，神态语气却凶巴巴冷冰冰的。
    从前辈开始，万花筒宇智波都是这样的么？
    “你是我的御主。”带土简洁说道，“我要动手，和你达成一致行动会比较方便。”
    可女孩定定注视着他，没有立即回答。
    倒是看得他有些不自在了。
    他哪里说得有问题么？
    渐渐的，女孩目光透出愉快的欣然。
    “你这么想我很高兴，但道理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的。我也想保护带土前辈。”
    带土微微皱眉。
    他没有看轻琴乃的意思，可是……
    总之，刚才那样已经是带土哄小姑娘的极限。
    尽管只是在地下呆了一年，对他来说却是从人间直接堕入地狱。
    少年皱眉道：“现在不是过家家的时候，直接说谁欺负你就好了。”
    “前辈，我姑且也是入学一年就毕业的封印术天才，拜托你也稍微信任我一些？”
    一年毕业的天才以前他会觉得很厉害。
    现在的话，那不就是忍者过家家游戏么？
    只是琴乃给他的印象很好，带土拧眉，终究耐着性子听。
    琴乃说出的第一句话便让他始料未及。
    “我改变主意了，我想你堂堂正正的回到人间。”
    红发女孩认真道：“如果你将我视作同伴，想要保护我的话——那我也是。”
    她的心意绝非作伪。
    少年微微动容，随后那点亮光很快在他漆黑的眼瞳中熄灭。
    他对自己目前的状态认知很清楚。
    “我是死人，没必要再去惊扰生者的世界。”
    没错，带土抗拒现世的原因不仅是自己毁容的丑陋，破碎的心，更是因为……他是介于生与死之间的魂灵。
    他无法像卡卡西一样彻底沐浴于阳光之下，又不能放弃一切仇恨不甘回归冥土。
    “所以我是徘徊于生与死的黄昏边界，抵御一切幽暗者。”
    带土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如此辩才的一天，这样精致的修辞根本不是他的风格。
    于是说完他恍惚想起，这并非他纯原创，而脱胎于宇智波斑那家伙的理念。
    斑说他活在生与死的狭间…自己无意中记住了。
    对了，宇智波斑！
    他立刻抬步：“在杀人之前还有件要紧事，我要找卡卡西聊聊——”
    女孩平静的声音叫住了他。
    “是斑前辈的事么？”
    ”？！“带土愕然回首，“你怎么知道？”
    暗室之内，女孩原本清澈纯粹的目光，此刻忽然显得有着难言的神秘幽邃。
    她说：“还记得你脑海中曾经存在过的声音么？”
    “你那时没有听错。”
    “圣杯战争，是真实存在的。”
    *
    少年坐回椅子上，脑海里乱糟糟的。
    他虽然拥有了很多成熟的觉悟，但思维逻辑速度显然不会一夕之间陡然拔高。
    所以他花费了些时间理解琴乃说的话。
    九只尾兽合成大圣杯，用大圣杯许愿可以唤回逝者。
    不仅是带土自己，四代夫妇、琳，大家都可以复活。
    “但想要赢得大圣杯，我们需要很多力量，只有一对神威万花筒还不够。”
    “你是不会失明，但卡卡西会。”
    “所以我们需要真正能够媲美宇智波斑的眼睛——永不失明的万花筒写轮眼。”
    “并且还需要掌控【物质】的轮回眼。”
    “我的轮回眼只能看穿轮回因果，羁绊人心，但实质力量并不足够。”
    琴乃右掌握拳，仿佛要攥住无形之物。
    “拥有相同理想的人们最终汇聚在一起——这才是能够引领风向，终结乱世的力量。”
    原来如此。
    带土恍然。
    他刚才还以为小琴是天真纯粹的可爱小姑娘，没想到人不可貌相。
    她相当勇敢，为了保护鸣人主动承担外界敌意憎恨成为人柱力。
    这份勇气与意志令他欣赏。
    并且红发小姑娘居然是转世巫女，还能看穿轮回羁绊，拥有预见的瞳术。
    对忍界安危至关重要的力量，居然寄托在孱弱的小女孩身上……
    这不更忍者小说了么！
    带土忽然发觉，自己现世后生活中的要素未免过于繁杂了。
    在他还小的时候，总会幻想自己成为保护公主，拯救某个国家的大英雄。
    结果吊车尾便不说了，到死都是无名小卒。
    没想到以亡灵之身回归现实后，自己曾经幻想的一切配置全部纷至沓来。
    风雨飘摇被阴谋笼罩的故乡。
    再次酝酿大战的忍界。
    亟待他拯救复活的故人。
    而自己也成了苦大仇深的黑暗英雄，与曾经死别的挚友再度并肩战斗。
    他甚至还遇到了柔弱无依与他签订契约的轮回巫女。
    要素过多，他甚至能脑补出小说扉页会怎么写。
    《悲壮又浪漫的暗之英雄史诗～忍者的意义究竟为何物！！》
    “哈哈…哈哈哈……”
    想到这句热血澎湃的宣传词，不知为何，少年忽然低低笑出了声。
    “目前我们力量还不够丰满，我被村子监控提防——你笑什么？”
    “没什么，继续说吧。”他只是觉得造化弄人，荒谬可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