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声一眼就望到了。她知道，范芝一定在骗她。因为她就是一个善变、狡猾、有一身诡计的人。
    ……
    但除此之外，她们有很多共同点。
    面板也在提醒：“右上角那个才是，你别——”
    话语被空气猛烈流动吞没。
    极速的失重感。
    加速的脱离感。
    “咚——”
    郁声的汗水往下落，她喘着热气，单手撑着操纵台，另一只手手从右上角离开。
    她按下了加速键。
    浑身钢铁的方舟，纵身向大海撞去。
    ——
    泡沫。
    蔚蓝。
    沉重的深海，被吸收减弱的声音。
    喘不过气的人类。
    以及……梦境的后半段。
    。
    “郁声”感觉自己的手落了下来，她的肌肉放开，那把流光溢彩的剑，跌落在了地上，名贵的宝石脆弱的碎成不规则形状。
    珍贵的物件总是易碎。
    但易碎更凸现珍贵。
    梦境的主人抬起手，一股温暖的力量从内而外地包裹着地上所有的人。
    □□会抑制不住地变成异形，但疼痛有方法削减。
    拥有幻境异能的人，曾经在马戏团备受追捧与欢迎，因为她构建出了一个个美梦，颠沛流离的人获得了家，年老夫妇见到了永远回不到家的孩子，久经病痛折磨的人，灵魂脱离束缚，浸泡在了另一个美梦里。
    讨好别人太简单，只是大多时候她都不屑。
    她把精心制作的工牌放在了每个人的脖子上。
    用幻境抹平伤痛。
    如果到达“极限时间”，她们就会从工厂里，回到她的身边。
    除此之外，这副身体的主人建立了一座工厂，决定借助人类的智慧，冲进未知之地。
    ……
    海的边缘，漫长的海岸线，是一片看不见尽头的蓝树林，发达根系连接着海面，连接处有一层薄薄的白色晶体。雾气在触碰到它们的时候，如溶入水中，无声无息地消减。在盛夏浓烈的紫外线下，它的叶子却苍翠的几欲滴水。
    流动的冰凉感禁锢着郁声，连带着身上的热度也被溶解。
    她想到另一个问题。
    烟雾般消散。
    只有幻境——才应像烟雾消散。
    那是范芝自己给自己编织的幻境。
    第59章 疑惑
    ……
    【您好，玩家，由于您长时间处在污染度过高的地方，这边检测到您的精神状态异常，需要点一杯卡布奇诺吗？】
    【什么，卡布奇诺有什么用？当然没用。】
    【那为什么要说？因为看玩家有点红温，想讲个冷笑话降降温。】
    【好的，玩家，接下来就让我们意念合一，一起大声说出您要是用的道具吧！】
    【……】
    【对哦……忘了，玩家您现在在水里，说不了话】
    【嘻嘻】
    ——
    和面板交涉了九九八十一次，在窒息前，愚蠢的人工智能终于看出了人类的手语，使用出了道具。
    【归档果实】
    现在可以快速脱离的道具有两个，一个是刚刚获得的传送门，另一个是她依仗很久的【归档果实】。
    郁声最开始并不想直接归档。只是面板友情提醒，“精神状态过差会被直接判定下线”，郁声才决定使用。
    使用道具总比直接卡掉线好。
    还可以省一个传送门。
    郁声决定归档到，她躺在万根树底下的那段时间。这样，她就没有后面一系列可能留下破绽的行为了。
    郁声完美回挡，然后躺板板。
    面板在耳边惋惜道：“我以为您会回到荒原那一段，去看看你的小学生朋友。”
    ？
    “你想多了，”郁声说，“我都工作好多年了，你见过哪个成年人可以和小学生手牵手心连心的。”
    面板：“万一她想见你呢。”
    “？”郁声沉眸想了一下，从始至终，莱茵好像没表现出来一点对她的依赖，都是她单方面的，母性泛滥的，把小女孩拥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保护，甚至冒着极大的风险去看她——结果最后才发现，自己在人家心里根本不重要。
    小女孩心里只有自己的家人。
    郁声都不想回忆往昔了。
    好像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郁声本以为在她们的关系里，莱茵是那个需要依靠的弱者。所以看见失去亲人的莱茵，郁声的双臂都张开了，结果莱茵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郁声甚至不是她除了家人以外的plan b。一群人的电影，只有郁声一个人在角落上演独角戏。
    。
    成年人微弱的优越感和体面被撕的干干净净。
    莱茵根本不需要依靠她……她千里迢迢赶过去，看上去反而是她更需要莱茵。
    没话说，真的。
    但凡……但凡莱茵表现出一点脆弱，一点求救信号，郁声都不会这样无话可说。她安慰自己，没事的，别和一个小孩计较，结果想完之后，越想越气，又不好意思和面板说，只能面色沉着，独自无语。成年人本就不多的脸面被丢的干干净净。
    不至于生气。
    就是有种良心喂了鸽子，在马戏团看戏，笑了别人半天，到最后才发现自己是没人爱的小丑的感觉。
    “如果有下辈子，”郁声自说自话，“我再也不要见到她了。”
    这种自作多情的苦吃一次足矣，再有下次就不礼貌了。
    面板此刻发挥出了超高情商，它不说话了，并且放了一首凄凉悲怆的《传奇不灭》。
    听到音乐后的郁声：？
    你到底在燃些什么？
    接下来的一切事情，就顺理成章。保卫队的人把郁声外面的树皮，一层一层一层一层地慢慢拨开，万根树不愧是b级异形，这树皮，比面板的脸皮和钝感力还要厚。
    只是上次郁声心情起伏，根本没注意这些细节。
    ——
    回去的路上，郁声还撞见了范思。
    郁声冲他假笑了一下。
    如果她没猜错，范思应该是那位教皇的后代，只是不知道是儿子还是孙子。
    范思疑问地微笑。
    嗯？
    郁声又虚假地提着肌肉笑。
    好吧，是孙子。
    不好意思，心情不好。她现在素质有点低。
    面板犹疑问道。
    “玩家，你精神还好吗？需要我给你跳一支肚皮舞吗？”
    “那我恐怕会精神状态更不好。”郁声说。
    婉拒了。
    这点小事只能造成郁声短暂的心情波动，很快，她就挑战好了状态，深吸口气，踏着正步走进了伊甸园。
    然后回到寝室。
    然后倒头就睡。
    年轻就是好。
    完全不管什么录用，提交视频。面板在旁边默默凝视着郁声，最终，作为人工高质量智能，合格的外挂，它潜入系统，抽取了所有终端里的视频，花了六十六秒找到了郁声的视频。
    删除一部分见不得人的片段，删除另一部分不方便展示的片段，剩下的视频，面板帮自己郁声提交了。
    它还顺便去看了本体处看了一眼。那个男人依旧以数据的形式，盘坐在原地，闭目养神。
    面板其实很害怕它。
    它是以一台超级计算机为本体，衍生出来的，具有自由意志的人工智能。游戏编剧当初写剧情的时候，写了它和现实世界有巨大的关联，能够打破第四面墙，走进玩家的世界。本来这只是一个小彩蛋，却意外成为了面板能够获得自由意志的原因。
    获得自由意志是幸运的，也是不幸运的。
    它需要一直忍受孤独。如果有一天，它引导玩家，走到了游戏的最后章节，那么它就不用再忍受毫无意义，孤寂枯燥的轮回——
    但不是所有生物都能在轮回里保持清醒的。
    就比如眼前这个男人。
    涂临。
    正以凡胎肉/体的具体形态，和它的主机连在一起。每个轮回里，他的肉/体都泡在椭圆形的巨型管道里，身上插满运输异能的管道，为面板提供能量来源。
    涂临是初代毒蛇，伊甸园最早期创始人之一，身体素质差，据说多走几步就能原地吐血。异能等级低，但异能生长速度快得惊人。别人打完几套技能就精疲力尽了，但涂临能够一套接着一套，源源不断的生产异能。
    可能是因为他脑子有病吧。
    面板阴暗地揣测，但在游戏背景里。无论是抑制剂、人工觉醒、还是控制污染，几乎每个领域都或多或少有着涂临的存在。危难造就英雄，那个时代群星闪烁，而他是最闪亮的一批。只是后来，涂临因为某些意见，和伊甸园不服，于是出走毒蛇，在毒蛇里，他又被排挤，陷害，最后惨遭分尸。
    面板不知道为什么涂临能够和它一样，成为打破“第四面墙”的存在。不过考虑到每次偶然见到玩家，涂临就会莫名其妙黑脸，有时候还会直接动手，面板简直要气出智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