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还是摇了摇头。
妇人无力的长长叹息,然后站了起来离开。
林西在这里混了两天,和他们同吃同住,也终于知道了这群人的身份。
他们绝大多数都是来自堡拿河那一片镇子上的镇民。
堡拿河是一條蜿蜒又穿过两国国界的长河, 在兰塔西共和国的是上游,被成为堡拿河。
但是到了西索亚帝国的下游,在那邊被叫做孟娜河。
一條河有两个名字, 上下游附近的生态环境也各有所异。
很不幸的是, 这次战争的失利,西索亚帝国将他们的军队凶悍的推入共和国的防线以内。
直到議和条约的签订, 他们才停下了占领的步伐,但那时候,共和国已经有一部分地区被占领了。
其中就包括堡拿河及其附近的拓纳平原。
生活在这两个地区的人们流离失所,成为了无處可去的流民。
很多人失踪, 很多人死去,最终只剩下他们这些侥幸活下来的站在这里等待着本该属于他们的公平。
可没有钱财、没有土地的他们,又能支撑多久呢?
两天时间过去,林西在一个深夜悄悄离去。
临走前,他把一袋子面包藏在了当初接待自己的那个奶奶和小女孩朱莉的草席旁邊。
他知道,奶奶一定会将这袋子面包分给身邊的每一个人。
这是林西暂时能为他们做的最直观有效的事情了。
走出小巷来到之前和小团还有阿灰约定好见面的地方,他才恢复原来的样子。
尽管没有了之前的灰头土脸,但是两天都吃那种东西,而且还只能吃一点点。
对他的身体也是一次不小的考验。
毕竟为了确保自己的伪装不会被识破,林西可都是真吃。
在回去的路上,他的表情还是非常严肃,看上去在思考着什么。
小团和阿灰都格外老实的待在小老板身边,没有叽叽喳喳发出动静。
回到招待所的林西第一时间就坐在了桌子前,然后用桌面上自带的纸张和羽毛笔开始奋笔疾书。
一会写一会停的,中间还涂涂抹抹的。
小团本来以为小老板是想要写新闻报道发在报纸上或者是什么其他的。
结果凑过去一看,却发现上面好像列的事一些提纲,都是一些短句和要点。
“我打算明天早上问问元首大人有没有时间了。”
“这也太不人道了,因战争而失去家乡和亲人的人们,竟然连最基本的撫恤金都没有。”
“最关键的是,来到首都了,整个社会上的人竟然对此也一点反應都没有。”
“他们都习以为常,难道这群人都是冷血动物嗎?太可怕了。”
或许林西这时的话有失偏颇,不过他相信如果表达的不够激进,不够夸大。
元首也肯定不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这群流民又不是第一天出现在首都这里了,那么就是敷衍过去再搁置一段时间又如何。
就像某位文学大家所说的掀屋顶开窗户理论一样。
折中的道理,其实对大多数人类都有效果。
翌日清晨,林西掏出了“魔法海螺”,然后将魔力注入其中。
海螺样式的石头表面上的花纹逐渐绽放出光芒来。
不一会,从这个海螺石头里傳来了声音;
“是救世主林西大人?这里是共和国元首科威尔,我很抱歉前些日子政务繁忙一直抽不出身来会见您。”
“科威尔先生,我想问问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实在是等不及与您的会面。”
“嗯…今天下午吧,上午还有一个会議。我也十分期待您的到来。”
挂断了跟电话一样的海螺石头傳音,林西冷哼了一声。
什么叫政务繁忙啊,自己打了个电话过去,下午就能抽出时间了。
那之前分明就是不想见到自己吧,所以才塞到这里来,拖到非要打电话才有时间安排。
现在共和国政府在他这边形象实在算不上好。
这很容易让林西联想到现实中某些国家不干人事的样子。
到了下午约定好见面的时候,果不其然还是马丁和瑞德这两个外交事务官上门。
他们两个带着林西离开了招待所,缓缓走向不远处的参議院。
参議院建的很大,虽然说是参议院,其实更像是一个大型的政务厅。
里面还分了很多个办公室,分别处理不同的事情。
马丁与瑞德两人带着他直奔二楼的会议室。
“救世主大人,您进去吧,元首就在这里面等您呢。”
两个外交事务官讨好的笑了笑,为林西拉开了会议室的大门。
这次外出比较正式,小老板因而并没有带上小团和阿灰,还换了一身正装。
这正装穿上身,他看着也有点像是有权有势的官二代了。
林西走进会议室内,元首正背对着他眺望着会议室窗外的景象。
听到身后传来动静,科威尔也依然没有转身。
林西默不作声,也在等待着对方率先出声,就这样沉默了大抵一两秒钟。
元首科威尔终于转过身来。
他年輕时的长相就很是卓越,哪怕现在人在中年,但眼角的皺纹和小胡子却增添了一抹成熟的风味。
不然怎么当初会被前任救世主盯上呢。
“欢迎欢迎…或许现在说这些话有些迟了。”
科威尔輕声笑了笑,然后走上前去同林西握了握手。
“久仰您的大名啊,林西大人。希望我的前下属奥凯瑟在您那边没惹出什么乱子。”
“他在那边过的很好。”
林西面无表情的看着元首,企图用这种方式来增加一点威慑力。
很可惜在科威尔眼中,这个年輕的不能再年轻的小伙子眼眸中藏着的愤懑与不平都快要溢出来了。
不过救世主真人的样子可比照片上还要顺眼多了。
两人接下来有寒暄了几句没有营养的话,林西终于按捺不住进入了正题。
“元首大人,我想知道,您对于首都周边出现的那些流民是什么看法?”
“哦,他们不过是一些好吃懒做想要不劳而获的家伙,是碍着您的眼了吗?”
科威尔故作轻松的吐出这一句话,然后成功的看见林西的表情马上变了。
“他们不是不劳而获,而是战争不给他们一点活路。”
“为何贵国没有安定好这些在战争中遭受不幸的人们,甚至还需要他们自己跑到这里来争取?”
“他们的家人作为士兵为了保卫国家而死在战场上,但这些人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这是非常严肃也是非常严重的人道问题!”
他瞬间推翻了自己昨天写了半天的提纲说辞,什么狗屁的委婉建议逐步深入话题。
林西一句话比一句话语气重,说到最后甚至忍不住拍了下桌子。
元首科威尔低着头轻笑,好像对方的怒气并不能影响到他半分一样,事实也确实如此。
“救世主大人还真不愧于这个名号啊,想要挽救全世界的人们,是吗?”
“那么我问您,您知道,在这场战争中受到波及的可怜人一共有多少吗?”
“我们在这场战争中损失的土地与人们有多少?”
“在议和条款上签订而交付的赔款又有多少?”
科威尔的问话一句比一句更快的抛出,林西根本插不上嘴,后一个反问就已经飞出来了。
“这其中也不乏有混进去的流氓无赖,真正的流民还有多少呢?”
“正如您所见,没有给这群可怜人发放撫恤金并安置他们,是我的失职,更是整个政府的失职。”
“但是——”
元首科威尔在最后的转折处停顿下来。
“并不是给他们发放抚恤金并安置就能解决一切问题的。”
“国库里刨去众多开支还剩下多少足够支付抚恤金?他们應该被安排到那一片土地安置?”
“流民是否会冲击到原来本地居民与产业的发展?”
“您只考虑到解决流民,但后续一系列问题,您考虑过了没有?”
“相比您肯定也能看出来,共和国内部早就腐朽不堪了,我曾试图重洗现在的政局形式。”
“很显然,那些真正的权贵并不会因为那么几个官员被我辞退更换而伤筋动骨。”
“我并非他们想要的那个元首。”
科威尔一口气说了很多很多话,而救世主本人则坐在那边久久的沉默。
元首说的也并不全无道理,毕竟林西又不是专门的政客。
他其实很不清楚流民本身所代表的政治符号,更看不懂背后一连串连锁反应。
“战败的结果太沉重了,您看到的流民只不过是冰山一角。”
“还有更多比流民更重要的问题亟待我解决,这些甚至关系到这个国家这个政府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