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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伊盆生的祖父生前曾位列三公。
    孔文中身后又有三坐席,崔致已坐在那,尉窈过来后,由师兄孔毨带过去坐下。
    之前人们互传尉窈拜鲁县名儒孔文中为师,有的人因尉窈的出身而不信,有的人因嫉妒而不信,这些人都认为是误传,尉窈仅是训义学舍的弟子而已。
    今天,相当于孔文中公开表明了三名嫡传弟子。
    言归正传。
    上午由路夫子首讲《孝经》,讲的是孔安国作传的《古文孝经》。一听是《古文孝经》,所有读过《孝经》的人全都肃穆!
    原因有二:一是此经与如今通行的《孝经》有异,在汉武帝末年被发现时,经中内容全是以先秦的古文字所写;二是孔安国为天下读书人都敬重的先儒,孔安国的着作本就少,因为战乱的关系,在大魏更是少见。
    所以路夫子即将讲解的,是孔安国的《古文孝经传》,而非路夫子对《孝经》的解析,这当中的差别可大了。
    天苍苍,野茫茫,徐徐微风中,路夫子以一句“仲尼居,曾子侍”,开始了《孝经》的讲述。
    尉窈、崔致、孔毨跟前各有侍童,负责磨墨和整理纸张,给尉窈打下手的侍童是平城令之女许娇晴。此时的许女郎认真而谦和,她安静看着尉窈快速记录笔记,再次为以前瞧不起尉女郎的种种轻浮言行深感惭愧。
    讲经时间要持续到午时初,由于听经者不仅有学子还有向学的百姓,路夫子便每隔两刻左右,随意点出三名听学者进行问答。
    问答的过程中,奚骄看向尉窈,他脑中浮现出第一次在崔学馆见她的情景,那时她和陆葆真在一起,后者有多开朗,便显得尉窈多拘谨。此时和彼时才隔了多久啊,她已有资格坐于千人前,气质轩昂,不躁不怯。
    这样的尉女郎,飞鸣那孽障也敢在背后使坏诬蔑!
    奚骄今次终于下定决心,就算被阿父埋怨,也要杖杀飞鸣。
    最想杀飞鸣、此回也抱着必杀飞鸣念头的人,是尉茂。
    路夫子回答完第一名听学者的提问后,尉茂跟身旁二友知会一声,然后出来人群,径直离开牧场返城。
    自从奚骄帮忙查杜陵害段夫子一事,尉茂感激奚骄,即使知道刁奴飞鸣在竹笈街的东月花坊干厮役,也全当没这回事,将从前刁奴做的恶全都勾销掉。
    但这次不行,就算和奚骄结仇,尉茂也必取此刁奴的狗命!
    可是他一腔怒火赶到了竹笈街,才知今天是官府的严查日,不仅把飞鸣抓走了,把昔日坊市里的游手好闲之徒全部抓走,官府还把东城所有书坊的风月志怪、图谶类的禁书,全搜查出来带走了!
    掌柜急得正冒汗,看到尉茂进来,先惊讶:“我才派厮役去牧场,郎君就回来了?”
    尉茂见书籍凌乱,所有书箱都是打开的,立即明白了,问:“岛夷无根的书被查了?”
    “全被府兵搜罗走了,他们还留下话,让郎君这几日得闲去州府衙门一趟,不然就会把我等都捉去审,还要查封咱们的店肆哪!”掌柜去到门外打量几眼,走回来压低声音说:“这次州府不光查咱们尉氏的产业,还查了神部长奚鉴家的产业,郎君想想,最近有没有什么事得罪过元刺史,或者得罪了州府里哪位重要官吏?”
    尉茂疑惑摇头,皇甫静蹊跷暴卒的事,把他和元刺史的命运相连,再者他人在恒州,哪敢得罪州境的最高官长!对了,皇甫静,胡家!难道……阿父给元刺史回信了?回的内容,元刺史不满意?
    中午的时候,奚家的仆役才托人找到奚骄,告知自家墨坊、花肆被官府盘查,且飞鸣被抓走的事。
    于是奚骄也匆匆离开牧场,赶到东城的竹笈街。墨坊掌柜转述尉茂的话,奚骄简单了解情况后,和尉茂会合,一起去刺史府。
    尉茂心急如焚的,不是损失了买卖,是怕去晚了,官府查出“岛夷无根”是尉夫子就麻烦了!
    二人到达府衙外头的时候,元刺史还真就在府衙后院,可元志正生着气,不想见奚家、尉家这二子。他手里一敲一敲的,是员外散骑侍郎尉彝的回信,上面就三个字:不要脸!
    元志“哼”一声,愤懑不已:“谁不要脸?大家绑在一根绳上,我要是不要脸,那你二皮脸?”
    苟主簿也回来了,今日官府严查坊市的行动比从前都要威厉,他哪能放心一直在牧场。到了衙门口,他看见被阻的尉茂和奚骄后,走另个门进入后院。
    元志指着院里摆的大大小小的箱箧,憎恶道:“太和九年时,陛下严禁三坟五典记载外的方伎,严禁假借巫觋妄说吉凶的书籍售卖,可重利迷人心,竟屡禁不止!看看,你看看,有多少!”
    苟主簿立即认错:“是属下疏忽,以后一定严查。那……岛夷无根的志怪故事?”
    “咳。”元志瞪退府兵,悄声道:“都搜来了,咳,写的是好。”
    “嘿嘿。”
    “嘿嘿。”
    官吏二人猥琐笑完,元志递给苟主簿一个锦囊,催促道:“再给你看个好东西,打开瞧瞧。”
    第154章 苟主簿的分析
    上当了。
    苟主簿取出个面相可怖的泥偶,上面裂纹丛生,布满了针孔,苟主簿这才觉而后知泥偶是巫术里的“射偶人”。
    哎呀,比拿错了厕筹都晦气!
    苟主簿慌忙步近木亭,拿起喷壶往手上浇,浇就浇吧,底下接着花盆。
    “起开起开,往哪浇呢,我的花。”元志过来,把主簿拱一边去。
    闹归闹,这种邪恶物件的来处肯定不简单。苟主簿正色问:“此射偶人看着似有些年头了?”
    “嗯。”元刺史解释道:“今早我收到了奚鉴的回信,他让我去冯熙太师旧宅的一间佛堂搜查,我在一个破花盆底下掘出了此物。另外,我在佛堂里别的位置掘出些碎木渣,从木渣上的针孔看,也是射偶人,木制的射偶难毁,只能尽量砸碎掩埋在土里。”
    苟主簿重新打量锦囊,神情比刚才触摸到泥偶还要惊恐!
    “属下没猜错的话,曾在那间佛堂修行的,应是如今的冯皇后?”
    元刺史点头。
    皇后大冯氏当年入宫不久,就因染了疫病被文明太后遣回冯家为尼。文明太后紧接着让另外两名侄女进宫,重新维系陛下与冯氏一族的关系,那个时候,谁会在意偏仄佛堂里,还有个煎熬于生死的大冯氏?
    之后,大冯氏熬过疫病活下来了,可是属于她的荣耀前途,尽被另名庶女小冯氏顶替,大冯氏岂能不恨?
    苟主簿问:“奚官长信里还说了什么?”
    元志:“总共说了两件事,一是嘱咐我在冯太师旧宅的佛堂找到可疑线索后,通过公文上报洛阳。另件事是,比丘尼僧芝托了任城王之妹元纯陀寻找胡国珍一家,我估计元纯陀的人已经到恒州了。”
    “任城王啊。”压力越大,苟主薄反而稳定了心绪。
    他拿过锦囊,重新把泥偶轻轻倒出,观察,先断言一件事:“奚官长让刺史搜查冯太师旧宅,应是冯皇后出事了!”
    元志不吭声,示意继续说。
    “可是咱们没收到朝廷公文,可见皇后之过要么还在查,要么不可宣扬,但无论属于哪种,皇后之位估计难保,保住也是形同虚设。”苟主簿指着泥偶,逐步分析:“射偶人,一偶咒一人,被咒者不死不毁。”
    “刚才刺史说,除了这个泥偶,佛堂里还有碎掉的木偶,说明皇后诅咒的最少是两人!”
    “废后现在洛阳皇宫的外寺出家为尼,人还在,那么碎掉的木偶所诅之人,肯定不是废后,很可能是当年逐皇后出宫为尼的文明太后。”
    苟主簿说到这,感叹人生唏嘘,冯太师家这俩女郎,仿佛天生命运相克,总是一人为尊,另个凄凉为尼。他继续阐述自己的推测:“因为文明太后离世,皇后深信射偶诅咒术,又因为她被困佛堂,难得到木料,且关键时候木偶难毁,所以她继续行诅咒术时,改用泥偶。”
    苟主簿说到这,又有新想法,加上道:“泥偶易毁,可是皇后被陛下接离佛堂前,没有毁掉此泥偶。说明她之前诅咒所许的愿望,几乎都应验过,但是最终的愿望还未实现。且所咒之人的霉运,正在关键时期!种种原因,令皇后舍不得毁掉这个泥偶,生怕诅咒之事前功尽弃!”
    官吏二人联系冯皇后被陛下接出佛堂,返回平城宫的时间,不正是冯皇后的父亲,已故太师冯熙生病之时么?
    冯熙的病反反复复总治不好,折腾了四年!
    苟主簿说出了最阴暗的猜测:“只有冯太师重病不起,陛下才会去冯府探望,去了冯府,冯皇后才有机会与陛下重逢。”
    所以这个泥偶,咒的并非是废皇后,而是冯太师!
    冯皇后可真毒啊,诅咒了两个人,一是姑母,二是父亲。
    苟主簿不禁胆战心惊:“上午我才听了《孝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