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人啊,”对面啧了一声:“隔着电话让我算,这收费……”
周鹏急切申明:“报酬什么都好说!”
对方明显心情愉快:“哎呀,这位周总一听声音就是有福之人,慷慨大气,胸怀阔达!”
周鹏尴尬笑了笑,越发觉得不靠谱:“大师,那多久能算出来?”
对方:“这个嘛……少则一日,多则——”
周鹏焦急道:“不能再‘多则’了,大师,我女儿都失踪两天了,再拖下去我……我不敢想。”
对方沉默须臾:“我有个朋友恰好去鹿驳山探寻女学生失踪一事,我替你问问。”
周鹏有些失落,但还是满含期待地等了半小时,对方终于回拨过来。
“这个,你现在就在鹿驳山?”
周鹏连连回答:“是,是,有消息了吗?”
“这个嘛,”对方语气有些微妙:“话说你那边离长丰观很近吧?”
不知为何突然扯到长丰观,周鹏有点懵,只下意识回了个“啊”。
“去观里买几捆香在鱼尾村山脚下点了,然后等着吧。”
“不过别想着进村里,那边还有东西拦着,你进不去。”
周鹏默默消化着这种奇怪的方法:“就——就这样?”
虽然他接受一些较为封建的方法,但这也封建过头了吧!
犹豫了一两秒,周鹏咬牙一拍大腿。
就这么干!
总比没个头绪的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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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港,银杏大厦。
宋玉渠提着一瓶红酒,低头看手机上刷到的新闻——女孩于鹿驳山失联,请各界踊跃提供线索。
“鹿驳山?”宋玉渠挑眉,往鹅绒沙发椅上一躺:“有点耳熟。”
穿着白衬衣的男鬼方青在一旁剪雪茄:“黑财神的老家,你又忘了。”
“你不是百科全书吗,还需要我记什么。”
她仰头靠在椅背上,将对方递来的雪茄咬住,齿音含糊:“火。”
方青微一抬手,一团幽绿鬼火在剪开的雪茄尾部绽放,转瞬间,将烟叶熏得发白。
宋玉渠吐出一口白雾:“说起来,小黑呢?”
方青擦拭着雪茄剪:“准备去收一笔烂账。”
“去哪?”
“鱼尾村。”
宋玉渠来了兴致:“前天那个听将说,看见孟裁云去了鹿驳山?具体是哪?”
方青答:“鱼尾村。”
“还挺巧,”宋玉渠笑两声,将没抽几口的雪茄扔在烟灰缸里,站起身往门外走:“去找小黑,给我开个门。”
方青无奈:“得令。”
他伸手挥去,门扇闪过一道绿光。
再打开时,赫然变成挂着“清算组”铭牌的房间,比起办公室,这里更像个杂乱无章的客厅,一个大高个正聚精会神窝在沙发上打游戏,旁边还有个人满脸晦气地打着手里算盘,似是在加班。
据传言,“黑白文武”四财神嗜血无情,手段残忍,没有他们收不回的死债烂债,也是四判官座下指谁咬谁的走狗。
无奈四判官近来越发行踪诡谲,对财神发号施令的俗务就落到了三喜债务公司的总经理赵辛身上。
但赵辛此人胆小如鼠,一心想将手里产业洗白,和祖上黑历史划清界限,恰好宋玉渠早就虎视眈眈,当仁不让将大权揽过来。
宋玉渠在门口站定:“你们组长呢?”
打算盘的男人挂着黑眼圈满脸班味儿,病恹恹地咬着烟头:“在沙发上呢,领导。”
大屏幕上一阵嘘声:“gameover!”
大高个男人放下游戏手柄,看向旁边——原来旁边还坐着个女孩,因为个子矮,被挡住了。
女孩绑着双马尾,瘦瘦小小,关节处有些淡化的缝痕印,黑t恤上面印着“见我者死”几个字。
她望着宋玉渠:“是改地点了吗?”
“没有,”宋玉渠走过去摸了摸女孩发顶:“我找你帮我个小忙。”
大高个男人麦色皮肤,眉目深邃,鼻间戴银环,身形魁梧,饶是坐在沙发上,都像一座小山。
他扭头看向小黑,嗓音如本人一般沉厚:“不想去鹿驳山的话,我替你。”
女孩呆呆回答:“没关系。”
算盘男眼睛一抬:“我倒是忘了,鹿驳山是小黑老家吧?”
女孩实诚地点点头。
“听说你之前屠过一个村子,”算盘男把烟掐灭,语气随意:“叫什么村来着?”
女孩眨了两下眼睛,如实回答:“鱼尾村。”
“耳熟,”算盘男嘀咕两声,把手上工作放一边:“好像在什么群看见过。”
他打开聊天软件,已登录账号起码有七八个,id从“公司牛马”到“替人收尸”,最后点开一个叫“人生百苦”的登进去。
“这么多小号,”宋玉渠抱起手臂,揶揄:“工作不饱和啊应四。”
应四咧了咧嘴:“工作哪有做得完的。”
他打开聊天记录,翻出几张探险群友在鱼尾村老君庙的合影,被簇拥在中间的是个穿黄色道袍的黝黑老头。
宋玉渠扫了一眼图片:“这座老君庙我怎么没印象?”
身后方青开口:“假的,很多地方供野佛邪神,都会先套上一层耳熟能详的神仙壳子,这样可以快速集结香火和信力。”
应四有些幸灾乐祸地笑:“领导,公司这都不管管?”
宋玉渠语气不屑:“让他们判官自个儿处理。”
天九深藏不露就算了,剩下那几只鬼——人七、地八、和五,不也都是老君亲徒弟?
合该替他们师尊清理门户。
小黑凑过来,却是指着中间那老庙祝,有些新奇地开口:“这个人原来还活着啊。”
应四“哦唷”一声:“你认识的话,这人年纪该不小了吧?”
甚至已经不能称之为“人”。
大高个瓮声瓮气说:“能和活人合影,修为应该在普通玄门弟子之上。”
他再次偏头看向女孩:“我可以跟你一起去。”
应四有气无力地拨弄着算盘珠子:“得了吧,你还担心她。”
“黑白文武,人家为首,你还在末呢。”
武财神抬了抬硬朗的下巴,气貌淳厚:“小黑像我的妹妹,我不忍心别人欺负她。”
“妹妹?你是说地八?”应四脸上的黑眼圈愈发乌青了:“呵呵。”
那个比武财神还高一头,嵬巍如山的女人,和小黑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讲简直毫无关系。
算了,和妹控说不清楚。
小黑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对不起,但我一个人可以。”
“不需要说对不起,”宋玉渠点了点照片上的老头:“是熟人?”
“是,”小黑点点头:“应该说是,亲戚。”
“哪门子亲戚?”
“关系很近的亲戚,”小黑腼腆笑了一下:“他是我爹。”
第33章 鱼祸之十
根据孟裁云的短信,只要把那个困在余家的小女孩带下山,这个忙就算是帮完了。
龙竹看了看黑屋里被五花大绑的余家母子,心想:倒是忘记问这两个人应该怎么处理了,好像也没说要杀,先锁屋子里扔着吧。
周翘楚小心翼翼抬头去瞅龙竹。
本来她一直被关在房间里,等褚英消息的,结果褚英没回来,却多了个奇怪的大姐姐。
匪夷所思的是,那个可怕的叔叔都对姐姐毕恭毕敬的,仿佛对方是什么洪水猛兽,就连他们被关进屋子的时候,表情居然像松了口气。
龙竹低头看过来,周翘楚心里咯噔一下,打了个寒颤。
龙竹把手机揣回去:“走吧,跟我下山。”
周翘楚先是一喜,后又迟疑:“那、那另一个姐姐呢?”
龙竹以为她说的是孟裁云:“她啊,她还有事,让我带你先走。”
经历了近来的事,周翘楚已警惕十足。
这话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她肯定不会再轻信的。
但是……
眼前这个奇怪的姐姐,真的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魔力。
因为一旦拒绝了,说不定会发生更糟糕的事情。
周翘楚年纪小,并不知道这种感觉,就是人类基因里被赋予的,对危险潜意识选择避让的“直觉”。
两人走在村中蜿蜒扭曲的山道上,错落的村屋寂静耸立两旁,比起以往少了几分人味儿。
正是黄昏时分,没有炊烟,没有鸡鸣狗吠,没有来往行人。
但龙竹可以感觉到,很多双漠然的眼睛,就潜藏在这些窗纱门扉之后,带着意味不明的探究,悄然注视着她。
又是眼睛。
好像在哪里都逃不过被“看着”。
龙竹下意识仰头,看向远处的落日熔金。
似乎那一轮每天朝升夕落的太阳,也是一颗来自九重天外的眼睛。
那种金色的、强烈的、令世间万物都无法拒绝的目光,能粉碎一切由怨力造就的鬼魅祟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