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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太后圣寿将近,他们才动身回宫。
    回宫时,已是盛夏,红墙之下,处处枝叶繁茂,树荫成片。
    姜时雪掀开车帘,看到屋檐上站着几只麻雀,轻轻喝了一声。
    麻雀受惊,拍动着翅膀四散飞走。
    祁昀注意到她稚气的举动,眼眸微动,手指无声勾住她的衣袖。
    姜时雪察觉到他的动作,回过头来。
    两人四目相对。
    姜时雪对他一笑:“晚膳想用什么?”
    这些时日在行宫之中,姜时雪陪着祁昀用了许久的清淡饭菜,好不容易祁昀的伤好些了,她心念一动,不等他开口,便说:“不然由我去布置吧?”
    祁昀颔首:“嗯。”
    祁昀喜洁,虽说太医不叫他碰水,他还是每日都要擦身,隔两日便要沐浴。
    从行宫赶回来,一路上风尘仆仆,祁昀第一件事情便是去沐浴。
    因为身上有伤,他沐浴需要更加仔细,时间也比平日耗得更长,待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然暗了。
    风里飘荡着令人食指大动的辣味。
    祁昀推门进去,满桌菜肴色泽红艳,香辣逼人。
    姜时雪笑盈盈招呼他坐下,拍了拍掌,宫女鱼贯而入,在他面前布下几道清淡鲜美的菜肴。
    姜时雪替他布菜,又往他面前推了一蛊汤:“殿下请用膳。”
    自己却往白米饭上盛了满满一勺辣炒姜鸭。
    祁昀见她将腮帮子塞得满满,轻咳了一声:“为何你和我的饭食不一样?”
    姜时雪狡黠一笑:“因为你是病人。”
    思来想去,现下正是热的时候,还是忌口些为好,于是想出了这招。
    祁昀鲜少露出无奈的模样。
    姜时雪被他盯得有几分不好意思,振振有词道:“我问过太医的,他说你近日食欲不振,是可以通过辣味刺激多用些饭食的。”
    祁昀捻起汤匙,将清淡的汤羹送入口中:“践行一二便知。”
    因为许久没食辣,这一顿饭姜时雪吩咐小厨房用足了料。
    一顿饭毕,她的唇舌火辣辣一片,漱口之后依然不起作用。
    姜时雪在院中搭了一个葡萄架,葡萄架下放着两把藤椅,晚上乘凉最好不过。
    于是姜时雪拖着祁昀往葡萄藤下一坐,双手为扇,呼呼地往嘴巴里送风。
    祁昀吩咐人送来用井水湃过的瓜果,将银签递给姜时雪:“吃些解辣的。”
    姜时雪戳起一块西瓜,贝齿轻轻咬下。
    未着口脂的唇因为食辣泛着些红肿,反倒比口脂色泽更加鲜艳。
    唇上沾了一点汁液,姜时雪下意识伸出舌尖一扫,留下点点濡湿。
    祁昀不动声色错开视线。
    两人在葡萄藤下坐了一个时辰,夜里有些起风,姜时雪担心他的伤,扯着他的袖子回了屋。
    贪嘴的后果便是姜时雪刚躺下一会,便觉得腹中难受不已。
    她翻来覆去,背后忽然探出一只手。
    手掌宽大,掌心灼热,覆在她腹部,有源源不断的热意传来。
    姜时雪轻轻颤了下,背脊爬满酥麻之感。
    她抓住祁昀的手,想要将他推开。
    祁昀道:“积食难受,我帮你揉一揉吧。”
    姜时雪慢慢松开手。
    祁昀习武,手下力度轻重有度,腹部暖意洋洋,很快姜时雪便觉得舒服了不少。
    她小声说:“我下次再也不贪嘴了。”
    祁昀的动作并没有停,他寻了几个穴位,轻轻揉按:“明日如厕,也有得你受的。”
    姜时雪又觉得痒又觉得窘迫,往被衾里钻避开他的手。
    待到再从被子里钻出来,发乱成一团,脸颊也泛着一层薄红。
    帐子外还点着一盏灯。
    只是灯火幽微,落入帐中,便成了薄雾里的月色,朦胧不清。
    少女微微仰着头,眼眸乌黑清亮,像映着一汪清泉。
    鬼使神差,祁昀的指尖落到她的唇上。
    “还疼不疼?”他的声音有几分哑。
    姜时雪摇头。
    下一刻,有人轻轻捧起她的脸。
    他的唇微凉,落在她唇上,轻轻辗转吮吻。
    两个人都在颤抖。
    姜时雪不知是何时被带到他怀中的。
    冷香弥漫,丝丝缕缕浸入她的发肤,生根发芽。
    彼此都在贪婪地索取,似是品尝着世间绝无仅有的珍馐。
    热意翻涌,衣衫半退,滚烫相贴。
    姜时雪的指尖忽然触到他刚刚结痂的伤口。
    如同被当头泼了一瓢冷水,姜时雪抓住他的手,摇头:“阿昀,你还有伤。”
    祁昀低头,轻轻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唇舌移动,温柔含住她的耳垂,轻轻研磨。
    他的指尖如同灵蛇般游走,姜时雪气息不稳,扬起头,唇间发出细碎嘤咛。
    第二日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姜时雪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只觉浑身酸软。
    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但他的气息依然萦绕在鼻尖。
    姜时雪僵硬片刻,霎时又通红了脸。
    他们怎么……怎么每一次都那么荒唐!
    银烛听见动静,在外面轻声唤:“侧妃,您醒了吗?”
    姜时雪从被衾里探出一个头来,道:“银烛,帮我备水,我想沐浴。”
    殿下早上起来的时候,也叫了水呢。
    银烛抿唇笑了下:“好,奴婢这就去。”
    沐浴完之后,姜时雪恹恹地捂着肚子用早膳。
    银烛早早备好汤药,递给姜时雪:“殿下一早便交代了,侧妃昨日用辣,今日定会不舒服。”
    姜时雪心虚不已,也不嫌药味清苦,捏着鼻子端起来一饮而尽。
    侍女来禀报:“侧妃,四公主来了。”
    姜时雪放下药碗:“快快请她进来。”
    四公主走进屋子便闻见一股清苦的药味,蹙眉道:“阿雪怎么了?”
    姜时雪哪好意思说自己是昨日贪嘴吃了太多辣食,打着马虎眼:【踏雪独家】“有些积食,喝点药调理下。”
    四公主:“积食便得多走动,今儿我还真算来对了。”
    “夕照池的荷花开得正盛,我是来约你赏荷的。”
    姜时雪也不想憋在殿中,欣然应允。
    夕照池建得极大,两人沿着荷池踱步,宫人们远远落在后面。
    两人闲话几句,姜时雪忽然开口问:“阿楚,你今天来,是有话对我说吧。”
    四公主叹了口气:“果然瞒不过你。”
    她看着接天映日的满池荷花,斟酌道:“阿雪,这一次皇兄受伤,父皇那边没有责罚旁人,所以……所以打算给他一些补偿。”
    有蜻蜓轻轻停在荷花上,花枝摇晃,泛起圈圈涟漪。
    四公主心中忐忑不安。
    她晨起时听闻消息,第一反应不是替皇兄开心,而是替阿雪揪心。
    她思来想去,自己先来做个铺垫,也好过明日太后寿宴上父皇直接给皇兄指婚。
    前方的少女停住了脚步,她眺望着远处的荷塘,表情不变,声音亦听不出丝毫波澜。
    “圣上要指哪一家的贵女给殿下做正妃?”
    四公主高悬的心重重砸下,苦笑:“太尉之女,程窈。”
    姜时雪点点头:“是好事,听说程太尉是个刚正不阿的性子,这样的人家教出来的女儿,日后自然能够做表率。”
    四公主见她脸上竟真的没有半分难过,有些惊讶。
    她踟蹰着说:“阿雪,皇兄把你放在心上你是知道的,在皇宫中……有时候位份不是最首要的。”
    姜时雪忽然侧过脸来。
    四公主很难形容她的表情。
    她带着三分笑意,三分怅然,又似乎藏着一点遗憾。
    “阿楚,我没同你说过吧。”
    姜时雪的声音变得极为缥缈:“我当时只答应阿昀,留在宫中一年。”
    四公主耳边嗡嗡作响。
    姜时雪继续说:“正如你说,有时候在宫中,位份不一定是最重要的。”
    “有时候喜欢一个人……在一起也不一定是最重要的。”
    她伸出手指,指了指远处的山峦:“我自小性子散漫惯了,留在宫中,对我来说不是最好的选择。”
    “天地旷野,才是我的归宿。”
    “有一个得力之人与他相伴,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是很好的事情。”
    四公主从未听过这样的观点,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开口问:“可是阿雪,你舍得下吗?你不会……不甘心吗?”
    姜时雪笑了笑。
    “世间之事,重在当下,不在以后。”
    “此时我们朝夕相伴,日日欢颜,便已经足够了。”
    她转过来认真地看着四公主:“阿楚,我是一晌贪欢之人,将来的事情,太远了。”
    “只希望到那个时候,我们都好好的。”
    再美的景色,逛久了也就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