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四时赶山记 第25节
    到了下午,衣裳补好了,霍凌套上试了试,抬起胳膊转了两圈,见行动无碍,摸了摸那细密针脚,脱下后仔细收好。
    另一边菜地也整出了模样,浇完水后二人开始一起撒种。
    先种了两行葱,一行大葱一行小葱,葱不用种子,菜窖里储了一冬的只要没烂,收拾收拾还能用。
    前院还有以前种菜搭起的木头架子,霍凌修整了一遍,也还能用,足够结实,便把需要爬藤的南瓜角瓜两样瓜菜,还有茄子豆角都种在了架子旁,等出了藤蔓它们会自己攀上。
    除了这些,院里有几棵老年头的果树,年年都结果,后院有两棵山楂,前院则是一棵杏树一棵枣树。
    “等到结果,得有多少果子吃,这山里是水土好,种什么都能活。”
    颜祺每次路过时都忍不住摸摸树干,需知在乡下有口甜果子吃多不容易,那些山里野果子,最高处甜的都让鸟雀啄了,下面能够得上的常常没等熟透就教人摘走,抢都抢不到。
    摘下来的果子哪怕酸得倒牙也有人吃,小孩子一口一口地啃到哗啦啦流口水也不舍得丢,实在是能吃的新鲜东西太少。
    现在看着这几棵树都是自家的,到时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还都是甜果儿,颜祺便抑不住地欢喜。
    霍凌笑道:“那棵杏子年纪大了,结的果越来越少,不过够自家吃的,至于枣子和山楂,每年吃不完,尤其是山楂,家里留些,给相熟的人家送些,还能去集上卖上几篮子。”
    又道:“山下家里不也有柿子树,大哥上回和我说,还想种一棵无花果,大嫂和英子都爱吃,只是没找到哪里有卖苗子的。”
    种果树不容易,都说桃三杏四梨五,意思就是桃树三年、杏树四年、梨树五年才有果子吃,而且也不是一直能结,像是第一二年结的少,树要是太老,过了十年的坎儿也渐渐只开花不结果。
    “真好。”
    他收回摸树干的手,真心实意地感慨。
    自从来了霍家自己就没饿过肚子,如今看来,往后许多年也都是饿不着的。
    一整日都在院子里转,就这样还有后院没收拾完,还剩一些白菜种子没下地。
    家里的菜种就这几样,还想要别的就得去集上寻摸。
    颜祺觉得青菜有点少,之前在集上他见过有人卖苦菜的,就是一种长叶子的绿菜,实际炒熟了并不苦,想来应该能买到种子,和霍凌说了一声,霍凌应下,道是下次打听打听。
    “再下两场雨野菜和蘑菇就出来了,到时不缺吃的,挖都挖不完。”
    再凉快的天,干完农活也是一身汗,霍凌抬起手臂蹭了把额头,跟颜祺说自己要去外面溪水里冲个澡。
    “那条被面给我,我拿着一起去洗了。”
    颜祺又问了一遍才确信霍凌打算这个天气洗冷水澡,还不是家里缸中的水,而是活水,想想都凉。
    他皱起眉头,不赞成道:“凉水澡洗不得,你现在不觉得,以后骨头疼怎么办。”
    霍凌说话时压根没想到这一节,他在山里自己过惯了,有时下山哥嫂念叨两句也都当耳旁风,反正进了山没人能管他。
    现在被夫郎说了,他立刻改口,“那我在家烧水洗,其实除了大热天,我也不常出去洗。”
    颜祺知道这话反着听才是真相,算是懂了为什么自己过门后,叶素萍和他一起说了几回,让他进山好好管着霍凌。
    说他饭不好好吃,偶尔有些小伤小病的也不说,自个儿生扛过去,凉水澡虽是没提,但想也知道类似的事恐怕不少。
    “他性子犟,怎么说也不听,现在是年轻力壮,当然怎么折腾都没事,再过几十年后悔也晚了。”
    颜祺收回思绪,补充道:“就算是大热天,也记着别用太凉的水浇头。”
    “好。”
    霍凌点了点头,半点没辩驳。
    自己的夫郎还能害自己不成,无论说什么,听着就对了。
    又过两日,后院的菜地也种满了一半,余下一半留给想买的新种子。
    菜长出来需要时日,中间这段时间正好把菜窖的囤菜和家里的干菜吃一吃,半个月后还能续上野菜。
    颜祺就连夜里睡觉前都翻来覆去地想,意识到只要有心,家里饭桌上的吃食甚至能做到天天不重样,过去他以为这种好日子只有地主老爷才能过上,没想到自己现在也行了。
    霍凌趁机握起夫郎的手腕轻轻捏了捏,细细感受了一下道:“比先前胖了些。”
    他记得之前这样时,两侧凸起的骨头都硌他的指头肚,现在那层裹着的皮肉明显更软了。
    红绳连着的小葫芦似也愈发油润有光,大概是颜祺习惯想事情的时候就摸来摸去的缘故。
    看到这里,霍凌忽然想起一件事,他从床上爬起来,重新点上灯,对着屋里的旧箱子翻了一通,找出来一段长条形的物件。
    颜祺目睹着霍凌下去上来,变戏法似的掏出个东西给他瞧,他好奇地接过来,从形状辨别出好像是兽骨。
    只是这段兽骨不是常见的白色,而是一头深,一头浅,摸起来滑滑的,凉凉的。
    “这是什么的骨头?”
    霍凌答道:“是鹿骨,和上次给英子的骨哨一样。”
    他从颜祺手里接过来给他讲,“是我和大哥十岁出头的时候学打猎,第一次猎到的鹿,是头半大的公花鹿,鹿角、皮子和肉都卖了钱,但我爹留下了两节腿骨,洗干净了给我俩玩儿,说是留个纪念。”
    最初霍峰和霍凌倒是将骨头当宝贝,很是珍惜了一阵,后来就不知道丢去哪里。
    “直到听人说起骨头能盘包浆,变成和玉一样的质地,我在山上左右无事,就找出骨头来盘着打发时间,这根是盘的最久,也是颜色最好看的。”
    颜祺以前没见过这个,听霍凌说完觉得很是有趣,在手里摆弄了半天,霍凌见他喜欢,把油灯凑近些让他看。
    “真好看,没想到骨头还能变成这样。”
    霍凌道:“我是看到你手腕上的葫芦才想起来的,这葫芦也比刚买的时候颜色深了。”
    颜祺回忆了一下,恍然道:“好像还真是。”
    他问:“是不是和那些城里老爷盘核桃一个道理?”
    霍凌笑道:“差不多。”
    颜祺挺喜欢这骨头,拿在手里就没再撒手,说要睡觉了才放回桌上。
    “等我拿着去铺子里问问,看能不能做成什么东西。”
    不然光这么看,虽然颜色和质地不错,但形状还是一根骨头,说实话挺丑的。
    或许能磨一串珠子,或者做一根簪子。
    这算是他能想到的,送给颜祺最特别的礼物。
    第22章 面片汤
    入山几日, 雨就落了两场,门前溪水欢快地奔腾。
    泉眼的水量明显比平日更大,颜祺提着桶, 学霍凌去泉眼处接水做饭, 没多久打满了。
    水质清澈见底, 不见一点杂质,远比村里的井水讨喜。
    他站起提着桶回家, 这只小木桶不算大,单手也提得动,做一顿饭足够。
    家里水缸也还有水,只是霍凌昨日打的, 用来洗漱或是打扫的,颜祺觉得既门口就有泉水, 做饭不如顿顿都用新鲜的,也更干净不是。
    “啾啾, 啾啾~”
    进院时他见有鸟雀落在围墙上, 不知是什么鸟,尾羽偏长,还不止一个色, 正愉快地左右蹦跳。
    颜祺弯着眼睛学鸟叫,没多久鸟儿振翅飞走,他朝那方向望了一阵, 见没有霍凌回来的迹象,垂眸进屋去干活。
    这几日山中湿冷, 他见家里的酸菜缸子里还有几棵酸菜,打算捞一棵做个热汤面,剩下的也一并拿出来换个地方放, 不然沉在缸子最底下太不好掏。
    正好缸子也该空出来刷一刷,留待今年冬天时腌酸菜用。
    别看家里东西不多,但要做的事不少,颜祺心中自有盘算,一天做一点,这样霍凌不在家时也不觉寂寞。
    同一时间,霍凌正在深山中行走。
    大个儿刚刚被一根掉下来的枯枝砸了脑袋,估计是昨晚刮风时吹断的,到现在还时不时停下用爪子去碰眼睛,霍凌掰着看了看,见眼睛有点红,估计是被枝子刮了一下。
    “回去给你抹点药。”
    他拍拍大个儿后背示意它往前走,自己弯腰紧了紧绑腿,又收了一下扎进袖口的布带,以免有草爬子顺着两处溜进去。
    连绵雨后的白龙山真正开始复苏,彻底从一冬的沉睡中醒来,阳坡的树下冒出成片的野葵,过一阵子会开出白色的小花。
    但趁开花前采嫩叶,就是开春能吃的第一波野菜。
    想着家里许久没有鲜菜吃了,霍凌停下来徒手摘了不少,一并用草茎捆了丢进背篓。
    大个儿所过之处野葵被踩倒一片,霍凌也没管它,这等野菜有的是,不差它踩倒的那一点。
    大狗也有样学样地扯了一段下来,嚼了两下又吐出来。
    今日的主要收获仍是腰子草和松树黄两样,再熬半个月会好很多,山里一些个常见的野菜,去镇里集上也能卖出好价。
    他想着到时可以带颜祺一起来,不然小哥儿成日自己在家估计也无趣得很。
    挖野菜不用爬树过河的,有自己在不会出事。
    路过山中的一条大溪流,附近椴树的树洞里总能听见山沙鸭“嘎嘎”的叫声。
    这时节山鸭子开始下蛋了,它们会在树洞里做窝,趁大鸭子不在时,伸手一掏一个准。
    霍凌让大个儿留在溪水对岸,自己踩着垫高的石头跳到对面,沿着岸边连摸了五个洞。
    其中一个是空的,估计是搭好后因为什么缘故弃窝了,另外四个里分别摸了两个,得了八个蛋。
    山鸭子一窝能下八九个蛋,懂规矩的赶山人都不会摸空。
    在山下,哪怕是熊孩子掏鸟蛋,把鸟窝掀了,带走所有蛋或是把蛋打碎,回家也是要挨揍的。
    春日里无论是鸟雀还是野兽都到了下蛋生崽的时候,摸蛋不能摸尽,猎户遇见怀崽的母兽也要放归,如此大山才能年复一年养活一代又一代的人。
    进山两个时辰须臾而过,仰头隔着树冠看向天空,能见到被遮挡大半的日头已悬得很高。
    霍凌抖了抖有些痒的衣领,怀疑有草爬子钻了进去,不由加快步子朝家走。
    以前中午他向来不回家,带着大个儿在山里吃干粮,现在家里有人,自是不同。
    “汪汪汪!”
    大个儿一路叫着冲进家门,颜祺正在和面,听见声音走出来,莞尔道:“我还以为你要晚些回,正好,和完面就能直接下锅,是不是饿了?”
    “有点饿。”
    霍凌实话实说,他见小哥儿鼻头上沾了点面粉,本人却浑然不觉,浅笑起来。
    顾及自己手脏,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尖,“这里,擦擦。”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