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凌拿水浇灭火星,看了一眼他和林长岁,开口道:“你们两个要是觉得在山里也不错,不如趁着没生孩子,进山赚上两年钱。”
这口饭不是谁都能吃的,不过就这几天的观察,他觉得林长岁和肖明明还算是合适。
霍峰闻言抬了下眼皮,好像有些意外霍凌会这么说,不过也没插嘴,拎着拆下来的一堆树枝子,送去灶屋里烧火了。
颜祺同时看向肖明明,后者和林长岁一样震惊。
林长岁结巴道:“我俩,进,进山?行,行吗?”
“没什么不行的。”
霍凌的话有两层意思,一层是让他们自己决定,一层是表态,这片山不是他自己的,任谁进山谋生,都不算是抢饭碗。
不要说他爷那辈,就是他爹那辈,这一片山腰上除了霍家还有另外两家人,到现在院子还在,往远处走一走还能看见,只是破败不堪,因为用不上,也没上来休整过。
霍凌有两次补围墙和屋顶,还去那边捡过石头和瓦片。
林长岁和肖明明之后显然因此陷入思索,连话都变少了。
不过在山里都是分开睡的,小两口也没什么商量的时间,估计要下山后才能琢磨出个一二三来。
同样的,这天晚上颜祺也没机会单独问霍凌,为什么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
两人只在门前拉了拉手,就各自回屋里睡觉了。
……
进山寻参的最后一天,霍凌带人来到了那块他爹留下的“老兆头”所在的林子。
霍峰事先就知道,只是许久没来过了。
“那老兆头下要是冒了参,估计年头也不太够。”
“是不够,不过附近可能有别的参籽。”
若是有,按理说早就在了,但之前没有认真找过,说不定的确有,只是没有注意到。
寻参就是这样,但凡有一点希望都要试一试,横财哪里是那么容易发的。
五人配合了几天,已经可以熟练地排开阵型,铜钱的声响回荡了许久。
路过老兆头时,皆停下来专门拜了拜。
霍凌点了三根香,霍峰往树下倒了一些酒。
因是专门进山挖参的,遇见老兆头时必须要认真祭拜,无论上面留的是谁的名字,哪怕是素不相识,也要供点香火。
等到香灰燃尽,没了火星,霍凌才带路继续前进。
而颜祺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是头一个发现“棒槌”的人。
他不敢大声喊出来,生怕认错炸了山,只得按照霍凌的叮嘱,用力把索宝棍插到那株叶子旁边的空地上,然后唤人来看。
霍凌很快走到跟前,瞄了一眼,当即断定道:“是棒槌。”
第56章 大丰收
“哎呦, 是个灯台子。”
霍峰冲颜祺竖起大拇指,“你这第一回,开门红啊。”
颜祺笑了笑, 肖明明和林长岁也结伴走来, 一齐蹲在地上看参。
只见霍凌从参兜子里拿出“棒槌锁”, 也就是一根两头连着铜钱的红绳,一头系在索宝棍上, 一头轻轻系在参叶子上,接着才打量四周,简单判断后摸出一把小号的镐头,在手里轻抛一下。
山参周围的泥土很快被刨松, 容易拔的野草都徒手拔掉,理出一片空地来。
当中的山参绿叶亭亭, 面对着盼了好几日的东西,几人都一边压着心头喜悦, 一边耐着性子等霍凌挖参。
这是个细致活, 快则半个时辰,慢则一个时辰,确定不需要帮忙后, 霍峰带着林长岁和肖明明去附近转转,打算看看有没有别的山货,顺便带走了大个儿。
跟霍峰一家不算太熟的黄芽儿留在原地, 守着霍凌和颜祺。
霍凌人高马大一汉子,现在几乎是趴在地上小心刨土, 颜祺守着参兜子给他递东西,一会儿就要换一个,半点马虎不得。
刨两下土遇见了石头, 或是遇见了草根,都要清掉,越往下越难,还要提防着除草根时伤到参须。
周遭安安静静,黄芽儿凑近闻了几次,见主人没工夫搭理自己,便老实地站在高一点的地方警戒,时不时左右看一看。
面前的土坑越挖越深,霍凌是先顺着参的长势直直往下挖,为的是让整株参的侧面露出来,此时已能看到参须又细又长,扎根于土中,头顶绿叶葱郁,泥下长须蜿蜒。
一想到这株参已经在这里静静生长了几十年,岁数比自己和霍凌都要大了,颜祺不免有些动容。
之后再挖起来就要容易一些,霍凌不再用别的工具,单用鹿骨签子,趴在地上一点点剃着参须。
差不多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所有的参须都已经和泥土分离,而霍峰他们也回来了。
“这是成了?”他问。
“成了。”
霍峰一行三人出去采了些山货回来,此外还有一张从树上揭下来的绿色苔藓,这是包参用的,他找了几棵树才找到一张合适的。
用这个把参裹紧了带下山,到集市上卖时都还带着新鲜的土腥气。
“抬棒槌咯——”
山参入了苔藓,打成一个小小的包袱,霍凌解开“棒槌锁”,收好参兜子。
虽说苔藓包袱很小,在场的五人依旧各自伸手抬了一下,最后将其小心放入背篓。
而到了这一步还没结束,霍凌挑准了离参最近的一棵树,拿出匕首开始割树皮。
颜祺恍然,意识到这次轮到他们在林子里留下“老兆头”了。
想来还有几分不真实。
刚剥下来的树皮里面还是白兮兮的,这时是写不上字的,需用烟熏黑了才行。
霍峰小心护着火苗,吹灭后只留道道青烟。
霍凌举起匕首,先画了五个叉,然后换了一行,刻下三个横杠,意为五个人找到了一株三叶棒槌。
最后他又在角落里画了一个小圆圈,而这个小圆圈的上方,紧挨着的左右两侧另有两个尖角的图案。
颜祺没见过这个记号,疑惑道:“这是什么意思?”
霍峰看他一眼,“老二没跟你说过?”
颜祺摇头。
霍峰乐道:“估计不好意思说吧。”
霍凌听到两人的对话,干咳一嗓道:“这是……我的记号,只要是我刻的老兆头,都会画一个这个。”
颜祺很想问一句这个记号的来历,但看久了,又有点眼熟。
“不会是大个儿吧?”
一个圆圈,上面顶两个像是耳朵的东西,可不就是只狗么?
霍凌浅笑着点点头,想了想又把匕首换了个方向,将刀尖对着自己。
“来都来了,咱们一人留一笔吧。”
“老兆头”是指示后来人的,不出意外的话或许能在山林树干中留存几十年的,能在偌大的白龙山中留下点独属于自己的记号,想想还是颇令人振奋。
肖明明不由问:“这合规矩么?”
“规矩也没那么死。”
霍峰接话道:“其实挺多赶山客都有自己的记号,只是外人很难注意到。”
霍峰第一个拿到匕首,画了个长条状的东西,上下也有两个突出来的尖角,他解释说这是只鸟。
“以前我和老二在山里疯跑时,就到处刻这个玩儿了。”
匕首给到颜祺时,他一时想不出什么合适的图案,冥思苦想片刻,试着画了条鱼,就是歪歪扭扭的,换了别人确实看不出来,连他自己都笑了。
之后是肖明明,他画了朵小花,林长岁抓了半天脑袋,在夫郎的小花旁边刻了三根草,其实就是三根挨在一起的斜线。
这一串图案比起上面的标记,都要小很多,贴着边缘,但都刻得很深,手指摸上去有很明显的纹路。
像是颜祺和肖明明力气没那么大,霍凌还顺手帮着补了一下,只有足够深,留存的时间才能足够长,不然过不了几年,风吹日晒之下就会磨平,木头毕竟没有石头那么结实。
晚些时候,山参进了家门,又被放在桌子上看了一回。
霍凌估了估价钱道:“这时节的灯台子,最少也能卖十五两。”
挖参讲究多,去单回双,在“兆头”上留下几人的记号,卖的银钱就要分作几份。
林长岁和肖明明虽是拜了霍凌当“把头”进来的,但这份钱霍凌不会分成。
如果按照十五两算,他和颜祺与林家各拿六两,大哥霍峰得三两。
不过具体能卖多少,还要等下山赶集时才知晓。
——
溪水潺潺,明日就要下山,他们赶在那之前下水捉蝲蛄。
汉子们全都光着膀子,两个小哥儿也把衣袖和裤腿挽得高高的,不然全都湿透了容易着凉。
蝲蛄易寻,一眼望到底的溪水中随处可见,正是肥嫩之时,相比在山里找山货,在水里捉蝲蛄简直像是白送一样。
霍凌翻开一块石头,从里面揪住一大一小两个,捉蝲蛄要捏身子,不然容易被前面的两只小钳子夹到手。
霍峰是惦记着叶素萍想吃,霍凌和林长岁同样想着,他们的夫郎还没吃过这一口,说是老家没有。
他们那里能从水里捉到的基本是一些杂鱼杂虾,要么就是水田里的泥鳅。
是以三个汉子都捉得起劲,各个头也不抬,话都顾不上说。
颜祺和肖明明也想专心找蝲蛄,捉这个还是很有意思的,在溪水里走来走去,翻动石头的时候像是在寻宝。
水里时不时还有鱼撞着人的小腿和脚腕游过,留下滑溜溜,冰冰凉的触感。
只是大个儿和黄芽儿有些玩疯了,不敢去招惹霍凌,就单围着颜祺转,一会儿进水一会儿出水,抖毛时把水搞得到处都是。
“大个儿,黄芽儿,听话!”
霍凌听到后面的声响,随手捡了根落在岸上的树枝,指着它俩说罢,又指了指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