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已经习惯这个角色了,”我仔细琢磨着自己的发言,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自然,“跟在少爷身边也能学习到很多东西。”生怕泄露出一丝不该有的私心,暴露出我的卑劣。
“而且我愿望就一个,有机会把爸爸留下的那些资料...整理出版。现在时机还不够成熟,这样就足够了。”
不敢去看季叔的眼睛,害怕他会察觉我隐藏在心底的渴望,更恐惧他会厌恶我贴近季凝遇的行为。
我深吸一口气,继续说:“能够被你们这么保护,我心存感激,助理的职位,足够了。”
存影叔忽然叹了口气,那哀叹传入我的耳朵,回荡于大脑,惊扰了心脏。
“小仰啊,首先不要叫凝遇‘少爷’了,你和他都是相同的人......”余光里,我看到他蹙了蹙眉,抬手扶了下眼镜,“你这样让我怎么对得起岑馥,叔叔想给你更好的。”
我的手微微一颤,汤匙差点从指间滑落。
“但是我尊重你的决定。”季叔的声音低沉几分,“我们该感谢你,你就是我们季家第二个孩子。”
季叔叔是个很好的人,他们一家子都有着善良温厚的心。
我深知他们对我的好意,但听到这句话时,感动之余,更多的却是庆幸——庆幸他没看穿我那藏在洞穴深处被蝰蛇捆绑的心脏,庆幸他只读懂我的感恩,不懂我那被毒液渗透的饥渴与危险。
话已经说出口,我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啊!可我为什么笑不出来呢?
为什么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疼得让我几乎喘不过气呢?
绿豆粥已经凉了许多,我放弃了汤匙,干脆端起碗,沿着边缘大口喝了起来,希望这碗粥的甜味能冲淡我心底的酸涩。
我清晰明了地知道,“你是我们季家第二个孩子,像是季凝遇的哥哥......”这些话的含义,像是永久性宣告了我与他的不可能。
可我会放弃吗?不会......我不想放弃,我也绝不会放弃。
“这粥的甜度可还适口?”季叔看着我无间隙地喝了一整碗,笑着问:“会不会太甜了?”
“正好。”我放下碗,擦了擦嘴,“很适合我。”说完,起身准备离开。
“我近期会安排你们进公司的事!”季叔俏皮地朝我眨了个眼,“对了!喊凝遇起床,让他来找我。”
“没问题!”
我挥挥手,消失在拐角处,走在通往季凝遇房间的走廊上——这条承载我俩数年捉迷藏、追逐战记忆和他欢声笑语的走廊。
墙边的每一块瓷砖都见证过他无数次奔向我且拥抱的模样。
‘咚咚咚......’
“请进!”
这次很快就有了回应,季凝遇的声音高昂,似乎还带着一丝兴奋。
我眼睛一亮,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丝期待。或许他还记得昨晚的事,或许我们终于可以重归于好。想到这种可能性,我的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需要我拿衣服吗?”站在床尾,我等待那刻的发生。
“嘘!”结果那人只是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从被子里探出,皱眉睨了我一眼,“我打电话呢,别烦我。”责备的语气带着些嫌弃,好似我坏了他天大的好事。
“在打给谁?”顾不上思考,几乎是脱口而出,我敛去笑意,握紧了拳头。
季凝遇没理我,继续玩着手机。房间里一片静默,直到第三个人的声音突然响起——是许叶。原来他正在和许叶打电话。
“我不想开视频嘛......才醒,脸还有点浮肿。”
“昨天才从我身边醒来,怎么今天就害羞,你那么可爱。”
他俩旁若无人地聊天,仿佛我根本不存在。
算了,少爷也不怎么把我当人。隔着屏幕,我都能感受到那股溢出的粉红泡泡,刺得眼睛生疼。
呵,果然还是像以前一样吗?喝醉后什么都不记得。
但......这未免有些太伤了人吧。一动不动注视着床头笑得正欢的那人,昨夜的坦白好似笑话,对我来说就是张空头支票。
许叶的笑声愈发刺耳,“不要!那你先给我看腹肌......我再开摄像头。”
开什么玩笑?季凝遇现在赤裸着上身,衣服还是我昨晚亲手脱的。一股怒火直冲脑门,感受到肾上腺素飙升,血液沿着固定轨道在体内奔流不息,心脏被狡猾的蝰蛇五花大绑。我再也忍不住,几步上前夺过手机,关掉了正在拨打的通话。
“你大早上发什么疯!”季凝遇转过来瞪我,气怔怔地活像个河豚。或许他第一次见我生气的面孔,在话音落下后马上泄了气,气势微弱地发问,“你......你想干嘛?”
“你不记得我昨晚说了什么吗?!”我一手捏着手机,一手掰开他试图阻挡的手腕。
“昨晚......昨晚我喝了很多酒。”他移开视线,陷入回忆,“你来找我了?我们难道发生了什么?!”惊恐在季凝遇的面上化作害臊的粉色,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不断变换的表情着实令人生趣。见被子蛄蛹了一下,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温,“你把我衣服脱了?!”
“大少爷反射弧够长。”我不禁佩服他那迟钝的脑袋,以往我愿意给他思考缓冲的机会,可这一次我等不住了。
弯腰,凑近,我直勾勾盯着那琥珀色的眼瞳,说,“我知道你和许叶包括你前两任男友都是玩玩。我知道你不敢跟他们有更多的亲密的行为,只停留在亲亲和抱抱。我更知道,你心里其实一直喜欢我......可为什么要逃避我?”
季凝遇的脸色在我话语的输出下变得越来越难看。我不愿放过他,谁叫他一早就不愿放过我呢。必须乘胜追击。
我凑得越来越近,近到我俩鼻尖几乎要相撞。“你不记得昨晚说出的话,那我就帮你回忆。我知晓你等待我的苦,这是我的错。我害你陷入了分离焦虑,痛恨自己让别人有机可乘。你与他人磨合也好、逢场作戏也罢,只要真心还是属于我就好!”
“你......你在说些什么啊......”他颤抖着唇,视线始终不愿移到我的身上。
“看着我。”我捧着他半边脸颊,气息因激动的心绪而有些不稳,“看着你和别人谈情说爱,我一直饱受着身心的折磨。我想直接把你抢回来,可万一那些人对你也是真心,那我良心就会遭到谴责。”
“如今我知道了你和许叶之间的约定......和他分手好吗?凝遇。”我拧紧了眉,痛苦在我阴湿的心穴里下着连绵不断的稠雨,“这一次,换我来追你。”
“算我求你。”
第6章 人生课业的命题
季凝遇贴着我手的半边脸热得发烫,温度透过皮肤纹理渗入血脉,扫过小拇指的睫毛竟有些潮湿。
“怎么,你又要哭了吗......”指腹轻抚过泛红的眼皮,我听见他终于开口说话,吐出的字句裹着薄怒,“我看昨晚喝醉的是你自己吧......今天一大早尽说些胡话......”
他的哽咽出卖了故作强硬的伪装,却仍倔强地推拒着我的靠近。空闲的手拼命推着我的胸口,想让我离开,力道大得让人怀疑他受到了大力神赫拉克勒斯的示意,“你说的......都是假的。”
“你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呢?”困惑激起好奇心,怎么也不肯放弃,我发誓我拿出了远超平常、甚至是重要时刻的谨慎与探求心对待此事,季凝遇就是我无数人生课业中最难能可贵的命题,值得我付出百分百的心血和敬意,“让我帮帮你......好吗?”
他紧闭起眼,仿佛这样就能对我的话置若罔闻,见怎么也推不动我,便忽地缩了那对抗的手,整个人敏捷地钻进了被子,“你出去!我暂时不想和你说话......”
瞳孔忽地涣散又重新聚焦,我失神地盯着季凝遇脑袋刚刚靠着的地方,静默的空气中像有烟花爆竹燃放后留滞的灰白色浊气,雾蒙蒙的,烈得有些熏眼睛。
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站直,我掏出手机,把昨晚的音频全发给他了,“证据就在这,不管你承不承认,这都是事实。”
“你不和他分开也可以,”我勾了勾唇,不再抑制内心的欲望,洞穴深处的蝰蛇顺着岩壁肆意地溜出,留下带着剧毒黏液的痕迹,“我不介意当那个插足感情的第三者......”
“总之我是绝不会放手的。”
被子里的人没有动静,我照常走到衣帽间完成任务,轻车熟路拿出一套居家服放在床边,“季叔叔在餐厅等你,速度。”
温姨新购入了一批花种,说是有空闲时间的话就去花园里帮帮她。
我从木屋的工具堆中挑了合适的铲子和喷壶,走向暑气初蒸的花园。仰头看天,八九点的太阳已把云絮烤成半透明的鱼鳔。
温姨蹲在地上,土堆间排列着暗褐色种子,指尖沾着新泥。
我尚未走近,她便抬起头,侧过脸朝我笑了笑,说:“不戴个帽子?这天气等会儿可不跟你开玩笑。”
“问题不大,晒黑些也好。”我蹲在一旁,拨动散落的种子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