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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当他回过头,却看到了更多的、他的“朋友们”,被裴凤城带来的精兵压制在地,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痴迷和贪婪,每个人都目眦欲裂,狼狈不堪,眼睛却亮的如同山间鬼火一般。
    木生被囚禁了太长时间了,没有接触过阳光的皮肤白到透明,墨发已经长到了快及脚踝,长睫缓慢而怔愣地抬起,迷茫地看向面前的一切。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忘记那个场景,白衣胜雪的青年立在大火过后的废墟之上,无数的狙击枪瞄准线在他胸口汇集。滚烫的风吹起他的长发,露出一张迷茫、困惑、却又极度美丽的脸。
    他被养的很瘦,身体薄得像是轻轻一掰就会折断,却站在无数臣服者的中心。
    他没有分给他们任何眼神。
    他犹豫了一秒,随后向前走去。
    他走向他的信徒,走向那些被压制住的疯狂的爱慕者。
    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压制暴动者的士兵忽然齐刷刷地松了手,长枪齐鸣,如同一场祭奠。
    男人立于火海之内,却只是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四周的火焰。
    他抬手制止疯狂向他扑来的似乎想要将他吞噬的爱慕者,随后化了一道符咒下压。
    泥土翻滚,废墟陷落,湮灭了熊熊燃烧的烈火,和其中已经被烧焦的尸体们。
    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垂下眼,眼神略过四周被他压制的倾慕者,随后轻飘飘地看向了那个已经七年没有见到过的、平凡的、秋日日出。
    他知道,如果他不做些什么,他的爱慕者会被枪决。
    “我可以为他们赎罪。”
    白泽无法对人类见死不救,这是自他出生就获得的天命。木生自嘲的笑了笑。苍白的青年与泯灭的火光中宛若神祇,却轻声祈求宽恕道:“所以,请您不要处罚他们。”
    他笑了笑,语气温和而平静。
    “若是有人需要付出代价,那就把一切罪责,都推到我身上吧。”
    于是有了后来的那些刑罚。木生立刻被划为危险人物,但没有证据这些人是由他控制,就连实验数据也无法证实他曾经有过控制研究所上下几乎五百来人的行为。
    这些年裴峰加大对他的审罚力度,试图在他的记忆里或者干脆就是逼迫他讲出当年实验室爆炸的真相,可木生对此表现得一无所知。
    他像是根本不知道那天是怎么了。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对他们做了什么。
    可他还是太危险了。
    一个简简单单的“不知道”,几乎让裴家倾家荡产。
    项圈。
    骨环。
    吐真剂。
    他再也不允许与人交流,不允许进食正常的食物,实验强度根本不考虑他的接受程度的加倍,手腕脚腕都被拷上沉重的锁链。
    裴凤城剥夺了他的“人权”,他没有反抗,是因为这是他自愿为那场火灾付出的代价。
    没有人提起,其实根本没有任何证据指向那个无辜的青年。如果他真的罪责难逃,也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而不是在这里忍受数年的非人折磨。
    因为只有把这一切都归罪于他的有意指示,归罪于一个内心变态的超能力罪犯由于对于逃出的渴望潜伏七年,控制研究人员为自己制造火灾,才能让这件事情尽快了结。
    结案报告沉痛而完美,充满了对一个青年的控告。
    没有人在乎他的罪责是否成立。
    他只是不停地被实验,痛昏,又醒来。
    是完完全全的私刑泄愤。是折磨。是惩罚。
    历城不加掩饰地冷笑了一声,张戈同沈怀真都没说话,陈默开始抠地上的泥土,毛正义听不下去地走出了帐篷。
    谢林川皱了皱眉。
    他很烦躁,想抽烟,也想问问裴凤城,他这些年做的丰功伟绩,是不是用的都是这种手段。
    难道仅仅是因为木生不会反抗吗?
    难道仅仅是因为他说,他愿意为他们赎罪吗?
    难道仅仅是因为法不责众,所以需要一个替罪羊吗?
    难道仅仅是因为,他拥有了强大的能力,就生来需要接受这样的虐待吗?
    人喜欢造神。
    又喜欢把神毁掉。
    谢林川的眼眸冷了冷。
    太荒谬了。
    *
    邵祁的信息还要继续查,历城已经开始着手,灾民的统计名单上没有他,这人很有可能是跟随救援队一起过来的。
    灾区重建,医疗队,特警,行动队,志愿者,记者,学生,什么人都有,每天来往送人接物的货车司机都不一定是同一个人,一查起来,便如大海捞针。
    白珏继续调查尸体,他跟历城今晚会随平关山小学师生一起下山,到了山下进行进一步尸检。
    历城则想试着从市区的数据库查一些蛛丝马迹。为此他还磨了谢林川半天,后者才愿意把陈默借给他用一晚上。
    有这么个计算机好手,他的办事效率能更快上几十倍。
    牛仔服的少年刚刚睡醒就被人塞了个笔记本拎到临时搭建的帐篷里,陈默揉揉眼睛,看到历城时着实愣了一愣。
    平头男人朝他微微一笑,“好久不见”的“好”字还没出口,就见少年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嫌恶的表情,扔下笔记本电脑就跑,被谢林川堵了回来。
    “不想跟他工作也得工作,老子养你打游戏还得挑人,没这个道理。”
    谢林川盘着手,看着难得有点人气儿的少年乐不可支:“再说了,历大队长不就是训过你体能吗,又不是要过你的命,你那么讨厌他干什么?”
    陈默跟他争辩不来,他跟历城可谓水火不容,可就是越不容,谢林川越高兴,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他试图从谢林川和帐篷门的缝隙里穿过未果,于是狠狠瞪了谢大队长一眼,表情极其幽怨地叹了口气。
    谢林川回医疗队的时候木生已经醒了,形容苍白的青年正在捏着一张白纸出神,旁边的一人一兔玩的不亦乐乎,远看就是一个大团子和一个小团子,近看才能看出是丁小阳和大肥兔。
    木生头发微长,搭在眼睛上,鼻梁高挺,长睫在初阳的日光下微微颤动。
    美人就是美人。谢林川心中微叹,怎么人家三四天发烧一脸憔悴相,到他这儿反而怎么看怎么顺眼。
    难道我也是着了他的道了?谢林川心道。
    想是这么想,亲近美人的步伐不能怠慢。谢林川揉了揉小男孩儿的头顶,笑着打了个招呼道,“你这小子怎么来了?”然后自然而然地一屁股坐到了木生身边。
    丁小阳不敢躲,怯生生地叫了一句:“谢叔叔。”
    可惜他唯美人为先的谢叔叔注意力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木生在看画。谢林川看到画上人的脸,不免心神一动。
    半个小时前,他们才确认了尸体的身份。
    可此时,木生就已经拿到了邵祁的画像了。
    无论情况如何,从昨天预判泥石流,到预判第二次火灾,再到这幅画,木生总能做到事事先人一步,这不免有些让人心生警惕。
    “看什么呢?”谢林川眼神微沉,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凑到他旁边随着他的视线一起看画,一边随口问,“你认识?”
    他挨得很近,天天跟妖魔鬼怪打交道的人,对谁都没有距离感。这么没轻没重地一凑,下巴就几乎挨到了木生的胳膊上。
    木生看了他一眼。
    “认识。”他收了靠谢林川的那只手,点头道。
    答应得还挺快。
    谢林川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眯了眯眼。
    “小阳画的,说是昨天看到了放火的人。”木生把那幅画大大方方地交给他:“你们似乎已经不需要这个了。”
    谢林川没接,暗金的瞳孔盯着木生的眼睛,知晓他一定已经知道他们查到了什么地步,倒也没觉得多意外,而是直截了当地问:“你怎么会认识他?”
    “他是负责过我的研究员。”木生平静地回答道,“实验室每天接触我的固定研究员不多,他就是其中之一,我记得他的脸。”
    “那你知道他叫什么吗?”
    木生有点犹豫地摇头。
    “……好像是姓邵。”他说,“我记得他们都叫他邵教授。”
    “记得还挺清楚。”谢林川哼了一声。
    木生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他是研究院里最年轻的教授,大概只有三十几岁,人又长得很有辨识度,记住他在所难免。”
    木生心平气和地解释道:“况且,他负责我了很多年,朝夕相处的人之间,如果还不记得长相,那岂不是反倒像是我在骗你。”
    谢林川没答话。
    那只兔子又开始往木生怀里钻,被他捞出来扔给了一边的丁小阳。
    那兔子真的重,小男孩差点被一只兔子砸趴下。
    “你又在怀疑我吗?”木生沉默了一会儿,问。
    “没有。”谢林川立马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