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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赵庚旭拳头不自觉握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那你们为何不向官府申诉?”
    老农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干裂的嘴唇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容:“申诉?县太爷和地主们是一个鼻孔出气的。”
    “前些天李家庄的李老四去县衙告状,第二天就被抓进大牢,说他抗租闹事。家里婆娘哭瞎了眼,凑不出赎银,最后李老四死在牢里了。”
    赵庚旭闻言脸色发白,脑子一懵。
    他以为扳倒潘文渊和三大世家就能为百姓讨回公道,至少让他们过得容易些。
    没想到问题远比他想象的复杂,这一刻,他深深地体会到什么是“天高皇帝远”,什么是政令不出京城!
    告别老农后,一行人心情沉重,赵庚旭骑在马上,沉默不语。
    他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老农的话,那麻木的眼神、绝望的语气。
    越深入云水,所见越是触目惊心。
    村落十室九空,留下的多是老弱妇孺,青年劳力大多外出逃荒。
    偶尔见到几个孩童,也都是面黄肌瘦,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又畏惧地望着他们这一行人。
    傍晚时分,他们到达云水县城。
    县城比想象中要繁华些,街道两旁店铺林立,但行人匆匆,面带忧色,整个县城笼罩在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氛围中。
    赵庚旭决定在县城停留两日,深入了解情况。
    在客栈安顿下来后,他立即让水娃、李锐、王瑾分头去打探消息,自己则和李不言在房中交谈。
    “不言,我是不是太天真了?”赵庚旭站在窗前,望着县城街道上匆匆而过的行人,语气消沉。
    “以为扳倒几个贪官恶霸,就能改变什么?”
    李不言为他斟上一杯茶,轻声安慰道:“殿下已经做了很多。至少江州的流民得到了救济,潘文渊和三大世家也得到了应有惩罚。”
    “但那老农说得对,倒下一个陈老爷,还有无数个陈老爷站起来。”
    赵庚旭转身,眼中满是困惑和迷茫,“世家大族与地方官府盘根错节,形成了一张撕不破的大网。父皇在位多年,想必也深知此弊,为何不能根除?”
    这个问题,既是在问李不言,也是在问他自己。
    他开始明白,治国远比想象中复杂,不是简单的惩恶扬善就能解决。
    李不言沉吟片刻,选择直言相告:“殿下可听说过法不责众?世家问题牵扯太广,若一味强硬打压,恐引发朝局动荡。且世家弟子多入朝为官,相互联姻,关系错综复杂。陛下虽为天子,也需权衡各方势力。”
    赵庚旭看着手中的茶杯沉思道,“不言,若常规手段无效,是否应该考虑非常之法?”
    “殿下何意?”
    赵庚旭说出自己的想法。
    “殿下,这太危险了!”李不言急忙劝道,“您身份尊贵,不可行险。”
    赵庚旭却摇了摇头,厉声反驳道:“我身份尊贵!那那些百姓呢?我忘不了那些流民的眼神,忘不了老农说起李老四死讯时的麻木。如果连我都视而不见,还有谁会为他们发声?”
    当晚,水娃他们带回了更加令人心惊的消息。
    “殿下,云水县令刘明远表面清廉,实则与本地乡绅勾结极深。”李锐汇报道,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愤怒,“我潜入县衙书房,发现了这本密账。”
    他递上一本小册子,“上面记录了刘明远收受的贿赂和帮忙掩盖的罪行,包括李老四之死。”
    王瑾补充道:“我还打听到,云水最富有的乡绅张德才,明晚要在府中举办寿宴,全县有头有脸的人都会到场。据说刘明远也会去。”
    赵庚旭翻看密账,越看脸色越沉。
    上面不仅记录了贿赂金额,还有几起命案被掩盖的详情,包括老农提到的李老四之死。
    “好一个清廉的县太爷!”
    赵庚旭冷笑道,“明晚张德才的寿宴,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王瑾震惊劝道:“殿下要亲自去?太危险了!万一被识破身份...”
    赵庚旭眼中闪过狡黠的光:“他们不是在找京城来的商队吗?我们就以这个身份去。不言,你扮作商队主人,我扮作你的侄子。”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咱们给这位张老爷,送上一份意想不到的寿礼。”
    次日傍晚,夕阳的余晖将云水县城染成一片金黄。
    赵庚旭和李不言带着精心准备的厚礼,出现在张府门前。
    张府气派的朱漆大门前车水马龙,宾客如云。府内张灯结彩,笙歌阵阵,与云水之前所见的破败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赵庚旭站在门前,看着这奢华的场面,想起路上所见百姓的困苦,心中五味杂陈。
    张德才满面红光,大腹便便,对李不言这个“京城富商”极为热情。
    他亲自到门前迎接,笑容可掬地拱手相迎:“李老板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
    李不言从容还礼,举止得体:“张老爷寿辰,我等路过宝地,特来叨扰,还望莫怪。”
    赵庚旭扮作李不言的侄子,安静地跟在身后,暗中观察着张府的环境和来往宾客。
    他发现,除了本地乡绅,还有几个身着官服的人物,其中最为显眼的便是云水县令刘明远。
    宴席设在张府宽敞的花厅内,珍馐美馔琳琅满目,歌舞助兴热闹非凡。
    赵庚旭坐在席间,看着眼前的山珍海味,想起那些面黄肌瘦的百姓,只觉得喉头发紧,难以下咽。
    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烈。
    赵庚旭借故离席,在府中“闲逛”。
    张府规模宏大,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在后院一处偏僻的书房外,他听到里面传来低沉的对话声。
    赵庚旭心中一凛,慢慢靠近隐身在廊柱的阴影中。
    “刘大人放心,等南巡队伍离开,一切照旧。”是张德才的声音,语气中带着不屑。
    县太爷刘明远的声音则显得忧心忡忡:“可听说这回皇上来真的,江州的潘文渊和三大世家都栽了。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张德才嗤笑一声:“那是他们太张扬。我们低调行事,等他走了,云水还是我们的天下。再说,京里那位大人已经传话,让我们稍安勿躁,自有安排。”
    又是京城!世家勾连竟已经到了如此之深的地步!赵庚旭心头一震。
    回到宴席后,赵庚旭暗中对李不言使了个眼色。二人心照不宣,不久便借口旅途劳顿,告辞离去。
    一回到客栈,赵庚旭立即屏退左右,只留李不言在房内。
    “京中有人插手。”
    赵庚旭皱着眉头说道,“看来云水的问题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张德才提到京里那位大人,语气颇为恭敬。”
    李不言皱眉沉思:“若是朝中重臣与地方勾结,就更加棘手了。云水县太过偏僻,处理了一个刘明远,还会有很多个刘明远,殿下,不如从长再议?”
    赵庚旭在房中踱步,脑海中闪过老农麻木的眼神、李老四冤死的惨状,还有张府那奢华的宴会。种种画面交织在一起,让他的心情难以平复。
    他看着闪烁的烛火,“不言,我有个想法。既然明的不行,我们就暗中行动。”
    他压低声音,说出一个大胆的计划。
    李不言听得目瞪口呆:“殿下,这...这太冒险了!若是被陛下知道...”
    “所以不能让父皇知道。”
    赵庚旭眼神坚定,“我要让这些蛀虫自食其果。”
    接下来的几天,云水县接连发生了一系列怪事。
    先是张德才的粮仓半夜起火,虽然及时扑灭,但仓中霉变的粮食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引起了不少百姓的愤慨。
    接着,刘明远书房内的密账不翼而飞,神秘地出现在省城按察司衙门前。
    更令人称奇的是,几个为虎作伥的乡绅被赤裸裸地挂在城楼大门上,并且接连收到匿名信,信中详细列出了他们的罪证,要求他们捐出大半家产救济贫民,否则就让他们天天挂在城楼上。
    云水县顿时风声鹤唳,乡绅们人人自危,纷纷开仓济贫,减轻地租。
    百姓们又惊又喜,街头巷尾都在传言有侠客暗中为民除害。
    这夜,赵庚旭悄悄溜出客栈,李锐和王瑾紧随其后。
    “殿下,这样真的好吗?万一被发现...”李锐忧心忡忡。
    “放心,我都计划好了。”赵庚旭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一包东西,“这是我从御医那里顺来的痒痒粉,今晚给张德才的床铺加点料。”
    王瑾默默递上一根竹管:“用这个吹进去,更不易被发现。”
    李锐目瞪口呆:“王瑾你怎么会有这个?”
    “小时候调皮,用过。”王瑾面无表情。
    三人悄无声息地潜入张府,赵庚旭灵活地爬上院墙,李锐在下面托举,王瑾望风。
    “左边有护卫巡逻,蹲下。”王瑾低声道。
    赵庚旭灵活地避开护卫,顺利将痒痒粉吹入张德才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