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队长猛地反应过来,赶忙自我介绍,“宋同志,当初你和百川结婚的时候,我还给你们家扫了门口的牛屎呢。”
宋芬芳想起来了。
倒是旁边的牛主任呵斥,“什么牛屎不牛屎的,孟大壮,你可别污了宋教授的耳朵。”
牛主任其实也震惊来着,像是宋教授这个级别的人,竟然还结婚了。
而且还是嫁给孟家屯的人,这不就跟开玩笑一样吗?
见牛主任呵斥孟队长,宋芬芳抬手制止,“无妨。”
声音冷清。
牛主任怔然。
孟队长则是傻笑,“宋同志,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宋芬芳没说话,只是站在原地,去打量着整个孟家屯。
这里和她二十年前离开的时候,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
只是,屯子口的那一棵老槐树越发粗壮了几分,她看来看坐在老槐树底下,纳凉吃饭的人。
有年轻人,也有老人。
但是,她几乎都不认识了。
“芬芳啊,你这么多年是真的一点变化都没有。”
说这话的是胡奶奶,她算是年纪比较大的那个人,而且当年也见证了宋芬芳和孟百川的婚事。
见到她张口就是芬芳啊。
牛主任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宋教授不高兴了去。
哪里料到,宋芬芳并没有,她笑了笑,脸上难得是怀念,“谢谢胡大娘还记得我。”
胡奶奶还想再叙旧。
后面的车子追了过来。
车子一停,是刘科长和李镇长下来了,跟着的还有其他人。
“宋教授,我们没来晚吧。”
他们一下来,就直接冲着宋芬芳走过来,瞧着那态度极为客气。
这让,旁边的孟队长有些惊疑不定,孟百川当年到底娶了个什么样的媳妇啊。
怎么连带着他去年过年,在城里开大会的时候,只在台子上远远见过一面的李镇长,也都对宋芬芳这么客气啊。
如果说,牛主任还只是孟队长他能接触的上级领导的话,那么李镇长,真不是孟队长平时能接触到的。
那是上级的上级的上级。
就是他和人家打招呼,对方都不一定认识他啊。
而这些人都在对宋芬芳这么客气。
宋芬芳到底是什么身份?
面对李镇长和刘科长的客气,宋芬芳摆手,“只是我私事,你们不用过来的。”
说完这话,她便从头边走,她甚至没让胡奶奶和孟队长他们给自己带路。
回家的这条路,宋芬芳比谁都记得。
在过去的二十年里面,她也曾梦到过无数遍。
见宋芬芳离开了,后面的李镇长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我们这是要过去吗?”
牛主任人微言轻,却难得说了一句正理,“领导,我们一起跟着呗,万一不长眼的人要为难宋教授,我们人多力量大,多少还能帮一下宋教授。”
这话在理。
李镇长赞赏地看了一眼他,“牛主任,你很不错。”
牛主任嘿嘿笑,示意孟队长在前面带路,“记得,不要超过宋教授了。”
孟队长嗳了一声,跟在宋芬芳的后面,他默默的咀嚼宋教授这三个字。
娘的。
真好听。
不过,宋芬芳这次回来是干啥的?
总不能去找孟百川和孟莺莺吧,这两人死的死,走的走,现在宋芬芳要是来了。
连毛都看不到一个。
赵家。
这是赵月如嫁给周劲松的第三天,今天周劲松陪她三天回门,她先回了一趟城里的家。
赵父和赵母换了下放的地方,据说是要下方到黑省的林场去。
这也算是他们一家人见的最后一面。
赵月如从城里回来后,便和周劲松去了一趟孟家,她给的理由也很简单,“周劲松,我是从孟家出嫁的,孟家就是我的第二个娘家,莺莺虽然不在了,但是三叔还在。”
“我们提着红糖和烟酒,去看看孟三叔。”
周劲松结婚前就听赵月如的,结婚后,他自然还是听赵月如的。
所以,他给的回复也很简单,“都听你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赵家还有其他人听着,见大家看过来,赵月如有些不好意思,还伸手去拧了下周劲松的胳膊。
周劲松乐意被拧,转头戴着白纱布,就那样从桌子上准确无误的,提了两瓶酒,一袋红糖进去。
至于烟,是限购的物资,他们只准备了两包。
算是聊表心意。
“走吧。”
周劲松哪怕是个瞎子,他也没让赵月如来提东西,赵月如在前面给他当眼睛,牵着他走路。
他们一出去。
周家大嫂就撇嘴,“妈,你也不管管老四他们,才刚结婚就这样挥霍,还孟家也是她娘家人,她赵月如的娘家人不是在城里吗?”
“哪里有三天回门回两个娘家的,这得花多少钱?”
周母便是当初亲自上了赵家的门,想把赵月如这个资本家小姐,说给她小儿子的那人。
她那个时候想的是小儿子瞎了,万一瞎一辈子,总不能连个香火都没留下。
那她家老四将来老了,也太可怜了。
只是,老四没瞎之前是战斗英雄,是当兵的,很好说亲,但是自从老四瞎了以后,以前那些有说亲意向的人家,都不愿意了。
周母这才把主意打在,城里的赵家人身上。
她这人虽然不识字,但是脑子却是拎得清的。
面对大儿媳妇的挑拨时,周母只是安安静静纳鞋底,“老四陪着他媳妇回门,不管他们回几次,那也是老四媳妇自己的钱。”
“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四当兵的钱全部都拿去治眼睛了。”
“你要是眼馋老四媳妇回两次门,你也可以准备一些回门礼,在回一次就是了。”
顿了顿,她还补充了一句,“我这个老婆子绝对不会多说一句。”
这话说的,赵家大儿媳妇脸色顿时绿了去,嗫嚅了半天来才来了一句,“我哪里有钱再回门去。”
“那不就是了,没钱你就闭嘴。”
外面。
赵月如和周劲松还没走远呢,出来后,周劲松的鞋带散了,他眼睛看不见,赵月如便蹲下来给他系鞋带。
哪里料到听到屋内这么一阵话。
周劲松耳目灵敏,他自然也听到了,还有些担心赵月如生气。
却没想到,赵月如给他系好鞋带后,便笑着说,“妈,真是个明白人。”
声音不高不低,却足够让屋内的人都听到。
不止如此,她还冲院子内喊了一声,“妈,上午我回娘家的时候,还带周劲松去医院做了检查,换了药,一共花了十九块八。”
“这钱公中出不出呀?”
院子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赵月如又自言自语,“既然公中不出,那我就花自己嫁妆给周劲松看病了啊。”
其实不然。
她和周劲松结婚当晚,周劲松递给了她一个存折,竟然有八百多块。
这是他的私人小金库。
结婚后边上交了赵月如。
只是这件事,除了赵月如和周劲松之外,没有人知道。
院子内还是一片安静。
赵月如捂着嘴笑,周劲松哪怕是看不见她的模样,也能想到她脸上此刻,打了胜仗后的灵动和狡黠。
“调皮。”
赵月如拉着他跑,跑远了,她捂着肚子,哈哈笑,“我跟你说,我刚那话,肯定把大嫂给吓个半死,生怕你看病的钱从公中出了。”
她皱着鼻子,一脸活泼,“吓不死她。”
“我花自己的钱,回两次门让她说。”
“哼!”
周劲松听完,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月如,让你嫁给我,是你委屈了。”
赵月如摇头,“委屈啥,我高兴着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