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非池竖着耳朵听呢,一看禅宗大弟子不絮絮叨叨了,云里雾里两三句话又装上了,不乐意地甩开张不凡的手,动身向前。
张不凡脸色骤变,压着声警告,“师妹,不可胡来?!”
陆非池人已经到了禅宗大弟子跟前,扬起下巴,“你这?下怎么又不要钱了?你这?么清高,你把我的灵石还?我!”
“不还?。”禅宗大弟子回得干脆,笑嘻嘻别过脸去?。
“那是我师弟的灵石!你不还?就是用死人的钱,而且他给?了你不少东西吧,是不是都是有?认过主的东西?他要是死了,小心他借器还?魂!”
还?真有?这?可能,禅宗大弟子鸡皮疙瘩一抖,闻人语魔种在身,欲念至深,妄视天道,可不好?超度!
他向来?最烦超度这?麻烦事了。
禅宗大弟子神色松动,原本想制止陆非池的洛掌门脸色几变,到头来?重重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她所言非虚,弟子闻人语自小便行事不羁、肆意妄为,若是所求之事中途夭折,必定?将?卷土重来?,不死不休!”
陆非池深表认同地嗯一声,“我师父说的对,我师弟就是这?种人,他小时?候为了炼灵丹,炸了九十九个炉鼎,你以为他这?就死心了吗?根本不!”
“他后面又炸了七十二个炉鼎,后山的所有?药园给?薅秃了,终于练成了一颗止血丹,他才停下来?。但是上次我发现他又在看炼丹的秘籍了。”
“他不仅不死不休,死了还?会转世再?战。”
禅宗大弟子:“……”
洛掌门点点头,“他为人便是如此……”
禅宗大弟子额角疯狂抽动,吓出一身汗,要是被这?种人缠上,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啊!
“乾坤颠倒,五行相生相克,死门为生,生门为死,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走了!”他一边说,身影一边淡去?。
“诶……你跑那么快做什么!”陆非池后知后觉想抓他的衣袖,伸手时?禅宗大弟子已经不见了。
“这?秃驴!”陆非池没好?气地骂,又偏头,“师父,他说的我怎么听不懂?”
洛掌门思忖片刻,眉间闪过一丝了然,“回头跟你师叔好?好?学!跟我来?!”
天玄宗一行人强行破开了屏障,刚心生希望又被强行分开卷入了幻象法阵中。
天玄宗人员陆陆续续从迷阵里出来?时?,先是望见那棵白骨人皮树,阒然无声,看到闻人语的背影时?,心神大凛。
洛掌门扑过去?把洛宁扶起来?,“宁儿!”
“爹……!”洛宁抹了抹脸上的泪,哽咽道,“爹,你快拦住师兄!”
陆非池和张不凡先后出来?,一齐冲向跪地的洛宁。
“师弟!”
“洛宁!”
“师兄,师姐,你们有?没有?办法?师兄他……师兄……”洛宁压制不住地啜泣起来?。
洛掌门当即联合几位长老,运起灵力?刺向前方的结界,炼虚境的灵力?来?势排山倒海般凶猛,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反被吸收了个干净,结界没有?丝毫的撼动。
“师弟!”陆非池怒喊,声如洪钟,“快停下来?!”
昭静瞪着猩红的眼?,逮住张不凡问,“你有?没有?看到昭明?!”
张不凡被勒得喘不上气,结结巴巴地回没有?。
昭静又疯疯癫癫地去?抓另一个天玄宗弟子。
几位长老纷纷祭出各自的法宝,试图发起新一轮的进?攻。
那结界却?似无底的漩涡,彻底吞噬了所有?源源不断的灵力?,在此灌溉下,结界越发坚不可摧。
却?见闻人语形只影单,终于在树根底下停了下来?。
他仰起头,专注地看向面前的树干。
树干从中间裂开一条细缝,渐渐张开,那裂开的部分长成了一扇门的模样,树的内部门户大开。
里头白茫茫的雾气散去?,露出了树根内部的空间。
在场化神期修为之上的长老如丧考妣,再?也没有?了想要叫醒闻人语的信心。
一条条细长干尸,保存着完整的皮肉,没有?骨头支撑,没有?人皮兜着,松松散散、软趴趴地吊起。
在门彻底打开的一瞬间,附在上面的游魂同时?兴奋地叫嚣了起来?,高亢激昂,万箭齐发,刹那,整个天地都动荡摇晃起来?。
来?不及护住心脉,不少人耳朵流出了血,陆非池怒目圆睁,张不凡捂着耳朵打滚,洛宁神志恍惚,摇摇欲坠要昏过去?。
离恨心唾手可得之际,多少修士的不甘与怨愤养出这?么邪祟的一颗树,那些沉积已久得不到释放的邪念喷薄而出。
首当其冲的,应是闻人语。
可他竟然是在场所有?人里最平静、最淡然的那一刻。
金色的眼?眸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彩,在那些亡魂蠢蠢欲动地想要占据闻人语的肉身时?,黑纹无比兴奋地从闻人语的身体里伸向了半空,把那些肮脏不堪的灵魂一口吞了下去?。
那些亡魂兴奋的尖叫被黑纹的架势给?吓得呆滞了片刻,看着已经被吃掉的灵魂,又开始缩回去?,想躲藏进?那些软绵腥臭的人肉里。
黑纹却?开始反客为主,越发灵活有?力?地追赶那些美味的亡魂,一条黑纹一扫便可吃掉五条亡魂。
不过片刻功夫,闻人语身侧竟一丝没有?亡魂敢靠近,原本密密麻麻拥挤不堪的空间,有?了空空荡荡的意味。
尖锐的嚎叫慢慢消失在世间最黑暗的魔纹里。
魔种跃跃欲试地想要转身,被闻人语的“理智”压制住了。
不知怎么的,祝弥变成了模糊的星星点点,他看不清也摸不到了。
闻人语眯了眯眼?睛,眼?神一错不错地随着飘散的星点而去?。
祝弥……怎么消失了呢?
他疑惑不解,身上的黑纹随着心底欲念丛生,毫无抑制地挣脱掌控去?抓那星星点点,抓过每一缕亡魂,在确认不是祝弥后,被撕碎被咀嚼,攻势竟比方才还?迅猛。
强大的怨念使巨树拔高,开枝散叶,结出了一个个人头,成熟的人头扑通扑通落地,腐烂在树底。
闻人语一再?确认,失望地在树干内部坐了下来?。
那祝弥的眼?泪怎么办呢?他要哭到什么时?候呢?
……
“爹,我不走!我要在这?里等师兄回来?!”洛宁失魂落魄,死死地盯着已经闭合的门。
“容不得你,虚妄迷阵要坍塌了,快走!”洛宁被洛掌门拖着走。
“昭静,快走!”张不凡封住了他几处心脉,迫使他冷静下来?。
“不,不……我哥呢?”昭静仍不可置信地跌跌撞撞地寻觅。
陆非池一掌劈在他后颈,架住了他,和张不凡一起把人拖走。
天光消失不见,震耳欲聋的轰隆声,狂啸的冷风,化为齑粉的石头和枯树……唯有?那棵骇然巨树在不断的生长着。
闻人语回不来?了。
*
“杨振,杨振!”
祝弥急急忙忙地喊人,掌心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动不动的猎隼。
杨振从睡梦里清醒,猛地从床上蹦起来?,光着脚跑去?开门,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疑惑道,“这?一大早的,你干嘛呢?打扰我的清梦!”
“鸟,我的鸟它它它……”
祝弥额角有?汗,满脸焦急,语无伦次。
杨振掐着他肩头,瞥了一眼?他的掌心,“怎么了吗?”
祝弥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理智回魂,解释道,“它突然就叫不醒了!”
杨振一愣,严肃起来?,“死了吗?”
“不知道啊,”祝弥抽了一口气,“你快带我去?找医修!”
“哦哦,你等等我穿鞋!”
杨振前阵子忽得机缘,练功大有?进?展,这?会儿已经会御剑飞行了。
二人匆匆找到医修时?,医修刚好?得空。
因祝弥上次在挖坟时?立功得了医修治病的机会,脸虽然不足以让医修记住,名字却?在医修那里刷了个耳熟。
“余师弟,”那医修脸上端着温和的笑意,询问情况,“你有?什么事吗?旧伤复发了?”
祝弥摆手,“不是,是我的鸟病了,劳烦你帮我看看!”
医修微微一惊,普通的杂役每个月看病次数只有?一次,他记得祝弥的伤还?没养好?,这?是要把看病的机会给?一只平平无奇的鸟了?
他思绪回笼,安抚道,“你别着急,怎么了,慢慢说。”
“我的鸟这?段世间不太正?常,”祝弥用手比划,“它有?时?会变这?么大,有?时?会变这?么小,今天它突然大大小小变了很?多次,再?变得前所未有?的小后,它就再?也没有?醒过来?了。”
祝弥手心擎到医修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