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心里一肚子?火,发泄道:“盛王强在什么地方,无非就是皇后的枕头风。谁让他?母妃与皇后亲如?姐妹,他?母妃死后,他?又被养在皇后膝下呢。皇后的亲儿子?死了,自然要再为自己寻个依靠。”
气急攻心,掌心又渗血。
曹泫道:“殿下,恕臣直言。陛下是天威圣明之主,怎会?立盛王为太子?。臣和父亲这些日子?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对劲,只怕是……陛下另有?谋算。”
端王阴恻恻道:“册封仪式早就行过了,盛王已经入东宫,全天下都知?道了,还?有?什么谋算?”
“殿下所?言极是。”
端王此时的火气很大?,曹泫硬着头皮说道:“微臣斗胆请问,殿下还?记得乌夏的将军雕一事吗?”
“当然记得,不出父皇所?料,乌夏率兵攻打边城,太子?的舅舅领兵守城,占了上风。哼,这下太子?愈发得意了!”
“微臣要说的不是这个,而是乌夏使?节传出来的谶语。”
端王皱了皱眉:“你是说,射杀圣雕者承天命?赵慕萧?”
曹泫有?些激动,点头道:“正是,殿下不觉得奇怪吗?陛下对此言论,竟毫无反应。微臣昨夜突然想明白了,陛下立盛王为太子?,只是掩人耳目,实则是……”
“为了赵慕萧?”端王嗤笑,“你是不是想多了,你之前说我倒是相信,不过现在父皇都已经立了盛王。”
曹泫解释道:“陛下日日派太医到景王府,广搜天下名贵药材,十分关心并保护赵慕萧,还?让景王去办简王的后事。那玄衣侯,每日除了练兵、查案,便是到景王府,而对于盛王,也就是新?太子?的示好,置之不理?。殿下,细细想想,这其中明显不对劲啊,殿下不可不防。”
端王听着却很烦,不以为然:“那赵慕萧才到平都几?天哪,一无根基,二是瞎子?,三不通书?文,而且父皇对他?父亲一向不喜,怎么可能立他?为太子?。”
“殿下……”
端王道:“别说了,本?王为太子?之事,正烦着呢。眼下这情形,哪有?心思?去管赵慕萧。你要么就快给本?王想想办法,怎么对付太子?。本?王真是受够了他?那副猖狂。”
曹泫只好作罢,思?索一番,道:“臣有?一计。”
他?摊开手,在掌心写下一个字。
横平竖直,极为标准端庄的:慕。
端王眉心一跳,立马想起了那晚让盛王钻了空子?的追捕,以及身世惊人的赵应。
“说他?做什么?晦气,这人太神秘了,居然还?能找到简王的儿子?。也是幸好赵应打死没吐露一个字,否则本?王这会?哪还?能坐在这儿。”
“殿下宽心,臣已经派人追查此人了。不管他?是谁,殿下,他?的合香粉是有?神效的。”
曹泫压低了声音,与端王慢慢说来。
端王原本?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若有?所?思?,露出笑容,甚至迫不及待,“好,很好!那这也算是一箭三雕了。你现在就去办!”
*
褚松回顶着风雪到了皇宫,先拜见皇帝,汇报了赵慕萧的近况,随后便去藏书?阁中搜寻有?关温国?的信息。一连几?日,他?都在研读史书?,又看了负责修史的翰林大?人手稿,询问一番,再结合一些历经灭国?的老臣之言,总算发现些猫腻。
“当年将士打进康州城,温国?的富庶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惊狂喜,士兵的劫掠之心是挡不住的。先是天子?寝宫,然后是后妃,太子?……然而到了东宫,却是熊熊的大?火,住在那儿的温国?太子?带着他?的宝库自焚。等火势灭了之后,便只剩下焦黑到难辨人形的尸体了。”
“太傅崇郢,确实消失不见了。不过当时倾向于他?死了,应是殉国?自刎。就是找了好久,也没找到他?的尸体。但是后来,简王谋反,据说有?人在乱军中看见了崇郢。”
“侯爷当时年轻,应该不记得了,简王谋反的背后其实有?乌夏人在作祟。简王在中原发兵,乌夏骚扰边境施加压力,逼迫齐国?不得不分散兵力。”
“不过后来简王还?是败了,很像崇郢的那个人也被官兵追击,中箭而亡……崇郢是温国?的太傅,虽然名气大?,我们都没见过,不知?他?长什么样?。认出来的那个士兵,祖籍是温国?的曲州,温国?被灭,后来投了齐国?的军,也是无意中见过。不过当时我们都没当回事。”
……
今日雪停,褚松回奉命操练东营的玄甲军。
休息时辰,他?套着水囊喝水,将这些日子?调查到的线索整理?,并写了下来。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温国?的亡国?太子?不一定真的被烧死了,极有?可能与当时失踪的太傅崇郢联手,藏身某处,谋划复国?。崇郢找到冯季,学乌夏语,出使?乌夏,用的假名正是殷重。不仅如?此,他?还?可能与简王勾结,掀起齐国?内乱。
可惜后来失败了,崇郢身死。又过了二十年,名为“殷重”,与萧萧师傅长得很像的某个人,再次出使?乌夏,挑起战争。
赵应,不过是一枚棋子?。他?们的真正目的,就是消耗齐国?的国?力,让齐国?乱起来,他?们好有?可乘之机。
褚松回罢笔,将信笺封好,冷笑一声。真是想不开啊,温国?被灭是咎由自取,如?今百姓安定,还?妄想复国?。
他?将信递给千山:“现在就送到景王府。”
王府中。
赵慕萧手里已有?了一封信。
就在方才,楚随的书?童上门,说楚随想邀请他?去醉月楼吃饭饮茶。赵慕萧拒绝了,书?童殷勤地替主人求情,走近的时候,还?神秘兮兮地塞了一封信。
“我们公子?原先与端王走得近。那夜抓捕恶贼被太子?抢了先,回去后端王大?怒,说了些话,无意中被我们公子?听见了。”
赵慕萧拆开信,他?本?还?想着自己又看不清字迹,谁知?对方考虑得很是周到,在宣纸上刻出字痕。
赵慕萧闭眼摸着宣纸。
第一个字是慕。
他?很熟悉的,师傅的姓。
第二个字是丰。
不熟悉,但在灵州的时候,他?跟褚松回学写过字,因而认识。
赵慕萧睁开眼睛,眼皮一跳。
他?的师傅叫慕余。
那这个慕丰……是谁?
第54章
不论是不是陷阱, 赵慕萧的胃口已经被吊起来?了,他换了一身衣裳,披着狐裘, 习惯性地在身上绑着暗器与匕首, 以防万一。行走江湖,孤身在外, 总要保护好自?己, 这些都是师傅教的。
“萧萧, 先把药喝了。”
赵慕萧喝完药后,接过母亲递来?的蜜饯,冲淡口中的苦意?。
景王妃又吩咐安童和几个护卫, 道:“你们几个,照顾好小王爷, 不可有一分闪失。”
“是!”
赵慕萧提着小食篮,往府外走去,正路过竹亭与梅花丛,见一中年人在修剪花枝, 看身形, 应当是哑巴叔。赵慕萧的眼神好些了, 方才那一瞥,闪过片刻的清晰, 他看到了哑巴叔手上鼓起的冻疮, 不禁想起自?己在曲州时, 天寒地冻的,跟师傅练武不敢懈怠,因而手上也冻出许多冻疮,如今虽养好了, 但还是时不时地发痒。
赵慕萧从?袖中取出随身携带的冻疮膏,“哑巴叔,这个给你。”
哑巴叔似乎愣住了,急忙摆摆手,不敢接。
“没事的,你拿着,涂在手上很有效的。我听母亲说这儿的梅花长得已经很好了,最近天寒,你也不必总是待在冷冬里了,回屋歇着吧。”
哑巴叔还是连连摇头。
安童只好硬塞到他手里,“我们小王爷让你拿着你就拿着,看你那手冻的。”
赵慕萧又掀开小食篮,挑了几枚漂亮的糕点,安童懂事地再次硬塞到哑巴叔的手中。
他愣住。
赵慕萧走到门?口,忽然回来?看了眼。他看不清了,不过似乎那个哑巴叔捧着糕点和冻疮膏,还在原地。
赵慕萧哈着雾气?,猫身进了马车,一边吃着糕点,一边想楚随约见自?己的目的,以及“慕丰”这个。
已是昏昏月色,伴着夜空几颗冷星。
一下了马车,有寒风刮来?,像凌厉粗糙的狂沙。
楚随早已侯迎,一见了赵慕萧,便引他上了醉月楼三楼的雅间。
熏香袅袅,悠远温淡。
楚随温和笑道:“好久不见皇孙殿下了,再一见,竟有些认不出了。”
赵慕萧刚到平都,只是不起眼的王爷的长子,区区一个小王爷,场面还不如一个京官。而后,西山苑一箭成名,天子亲言皇孙,倍加宠爱,让景王在安和坊开王府,每日都有流水般的赏赐送到景王府内,药材、珠宝、衣裳。如今再看赵慕萧,锦衣玉带,竟也有几分让人移不开眼的矜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