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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时间裂缝3
    纤细的身影从立柱后砰一声跳出来。
    龚晏承先看到的是少女被白色针织长袜裹住的颇具肉感的小腿,然后是赫本风小白裙收束住的腰肢,最后才上移至她的眼睛。
    那双跃跃欲试的,带着轻盈水润的渴望的眼睛。
    一切都在提醒他,她还不是那个人。
    所以更心疼。这天之后,她大概还要捱过许久,才能变成后来他眼前的她。
    很可惜,偏偏是遇到那时的他。不然,她或许能更快乐些。
    “喂……怎么不说话?被我吓到啦?”
    少女伸手在龚晏承面前晃了晃,身体越凑越近,仿佛下一秒就要亲上来。
    清亮明媚的声音漂浮在昏暗的光线里,蛮不讲理地钻进男人的耳蜗,刮得他皮肤发痒。
    望着挡在身前的小女孩,龚晏承只觉心疼与懊悔之中突兀地掺进一丝不悦,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过了好久,久到气氛沉滞,连刻意“厚脸皮”如苏然都险些后退,他才无奈叹气,丝毫未觉自己言语间多么熟稔,表情又是多么疼爱:“……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我不是拒绝你了吗?”
    男人语气中的宠溺和关爱给了苏然勇气,她又感到劲头十足,笑嘻嘻地盯着他,颇有些得意洋洋:“问的主办方,我说的是你的女伴……”她边说边自以为不着痕迹地靠近,想到什么,又补充道:“不准怪他们!”
    龚晏承脸色已经不似先前那么好。她越主动,主动越奏效,他的脸色就越差。
    没办法。他不由得要想,是否遇到他之前,她都是如此——天真烂漫地,不断靠近可以拯救她岌岌可危性欲的男孩或者男人。
    这没错。如果只是回忆,他大可泰然处之,毫无怨言。可眼下,一切正真实发生着。他身处其中,眼睁睁看着她娴熟却拙劣地勾引——虽然勾引的是他本人。
    如果他没出现,对象可能就是别人。不是可能,而是一定。或许就是先前那个男孩。
    困惑于年轻男人的沉默,少女歪了歪脑袋,睫毛如两把小刷子,轻轻扇了扇。
    小笨蛋……“做坏事”前的小习惯原来从小就有。龚晏承不动声色地站着,看着少女在下一秒揪住他的衣领,踮着脚、噘着唇迎上来。
    唇瓣即将触碰到他下颌的刹那——如同无数个梦境中重现的画面,他脑海中闪过苏然蓄满泪的眼睛。眼睫上泪珠悬挂,冰凉、寂静,仿佛世间最明亮的星光也会在她眼中坠落。
    再不会有比那更令他心碎的景象了。
    他轻轻握住少女的肩膀,毫不犹豫地将她推回原处。
    “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就要投怀送抱?”
    龚晏承双手仍未松开,指尖隔着布料感受到女孩纤细伶仃的骨骼,再次确认这只是个未长开的小孩,告诫自己不能因为思念过度,就昏了头做错事。
    趁他愣神,少女反握住他的小臂,再次试图贴上去,“为什么……我要……”
    他不禁用力握住她的肩膀,语气微微严厉:“要什么?”
    未等她回答,龚晏承就面无表情地沉声道:“要亲我,跟我回家,然后上床?”
    望着少女一瞬间胀红的脸,他淡淡一笑,“像这样随便地要求跟男人做爱,可不是好孩子。”
    十五岁的苏然彻底红温了。
    她面临的异性多是跟她差不多大的小男生,从没有在这个环节败下阵来。就算偶尔有经验丰富的,面对这样主动又好看的女孩子,也难以游刃有余,紧张和慌乱总是轻易浮在脸上,给她无限进攻的勇气。
    而眼前的男人,明明年纪轻轻,瞧着不比她大几岁,气势上怎么就这么不同?
    苏然胸口起伏着,埋首做了会儿鹌鹑,实则暗暗平复心跳。稍稍冷静下来,她终于咂摸出一点不对。他凭什么……凭什么这样指责她?
    “你又知道了!?”
    这类话她很少说,电影情节中,往往是红着眼睛互诉衷肠的前兆。
    她没有红眼睛,说话前也没有这种想法,可话一出口却仿佛某种指引,眼眶忽然就发酸。
    然而,他只是陌生人。
    少女红着眼睛别开脸。眼神是哀怨的,可怜的小孩子的表情。
    龚晏承一时无比心软,差一点就要抬手去摸摸她的头发,语气已经不自觉温柔下来,像他一贯服软时那样:“不是说主动不好,而是你起码该等到成年,至少要能保证自己的安全。是不是?”
    将近十年光阴,他已经很懂怎样做爸爸,而且完全按苏然的喜好。尚在青春期,最苦闷难熬、未经人事的小女孩如何能够抵挡。
    而且,她从他身上感受到截然不同的干净。与几小时前那个房间里闷热腥膻的气息全然不同的干净。
    同时还有可靠。坚实沉稳的,很可靠。
    孩子的心情才这样。龚晏承想。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
    她又仰着头要靠过来了。眼睛是湿润明亮的,淋湿的小狗一样的眼神,声音也细细弱弱的。
    她很会这样。
    “你叫什么?”
    她边问边靠近,最软弱的姿态,实际最咄咄逼人。
    龚晏承沉默着后退,坚持与她保持得体的距离。若有似无的纵容和宠爱,却不肯越界半分,也不许她越界半分,只一心用不合皮囊的语气和情态扮演管教小孩的长辈。
    “好姑娘,有欲望并不难堪,要发泄也正常,可你的安全更重要。”
    “我问你……”她忽然大声,可一句话并未顺畅说完,尾音夹杂一点点哭腔,“叫什么?”
    话音刚落下,就别开脸。
    她听得出他的关心是真的。而且,她觉得这个陌生男人说得对。
    攻击性已经不见了。
    好像炸毛的小猫咪所有毛发顺服地垂下来,耳朵也耷拉下来。
    苏然在消化他的话,所以并未发现随着她心情与动作的变化,男人的呼吸变得更沉,连胸膛起伏的幅度都变大。
    龚晏承对此也很诧异。
    原来,无关情欲,无关性,仅仅是这种重塑她、引导她,在她混乱的世界中建立秩序的过程,也能带给他无边的满足与快意。他差点就要沉溺。
    然而某个瞬间,龚晏承骤然惊醒。
    这一切所谓“正确”的引导,或许正悄然扭曲原本的时间线,阻碍她和“他”成为他们自己,阻碍他们之间所有一切的发生。同时也破坏他自己的未来,损毁自己赖以生存的根基。
    这个念头如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如果之前还有些许犹豫,此刻龚晏承已经坚定了要离开。
    至少,要到她看不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