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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不过你放心,不用裴氏之名,我做事反倒方便。”
    阿笙摇了摇头,却是低垂了眉目。
    她并不怀疑裴钰的能力,她只是想到了自己父母之仇。
    裴钰敢放下一切,冒险为母复仇,与之相比,自己却只敢龟缩在窦府之内。
    “忽然觉得自己倒很是没用。”
    阿笙的声音带着几分苦笑。
    裴钰见她这副模样,不由道:
    “你不必自责,我能做我所想之事,只因如今没人威胁得了裴氏,但你不同,窦氏之人还需你顾及。”
    裴钰了解阿笙的心境。
    他在天家的忌惮之中长大,甚至为了求活,多年忍辱,到了今日才敢随心而为。
    而阿笙与他不同的是,窦氏并非她说了算,窦氏也不没有裴氏那般的能力,面对天家几无自保之力。
    因此,阿笙不敢多思父母之仇。
    唯怕自己失了分寸。
    见阿笙微垂着头,始终不看他,裴钰侧头试图去看她的低垂的眉眼。
    “身子不舒服?”
    阿笙摇了摇头。
    其实,裴钰说的那些关于复仇的话,阿笙早就明白。
    正是因为明白,才知道这仇恨如同囹圄,一旦钻进去,便脱身不得。
    时机未到,她只能坐以待毙。
    这道无解的题,二人都不再继续聊下去。
    阿笙倒是想起另一件事。
    “你看好宗亲王,而我若随着公主支持大皇子,不就要与宗亲王争那个位子了么?”
    宗亲王一向与世族交好,如今又得了兵权,屯兵之处比四方军距离帝京更近。
    轩帝膝下就一个嫡子,皇家血脉如今式微。
    宗亲王到底想做什么,阿笙便不难猜到。
    这样一来,他二人的立场岂非对立?
    裴钰听完她的这些话,唇边的浅笑不减。
    “盛世已久,如今无论是谁坐上那个位子,对裴氏的态度终究会归于一处。”
    “不管是现在轩帝还是未来的皇帝,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我不会扶持任何一个皇帝,更不可能与其坦言裴氏的底细。”
    现在能把酒言欢之人一旦坐上帝宫那把皇椅,终究都是一个结局。
    裴钰带着浅笑说完了这些话。
    阿笙听得仔细。
    他还是如从前那般,用最温润的言语,说着冰冷的人世浮沉。
    “那你与宗亲王算是什么关系,相互利用?”
    裴钰闻此缓声道:
    “他要那个帝位,正好顺了我的道,仅此而已。”
    但得了他这句话,阿笙心里便有底了。
    裴钰见她松了口气的模样,唇边浮出了一丝笑意,却染不进眼底。
    “若我当真扶持宗亲王,你会怎么做?”
    裴钰这话多少带着试探,他想知道阿笙的态度。
    毕竟二人如今不似当年在华清斋时,他们终究有各自不能退让的立场。
    “与宗亲王结盟。”
    阿笙回答得太快,就连一丝犹豫都没有,这让裴钰不由失笑。
    阿笙拿起了桌上的杯盏,轻轻拂了拂。
    “但我俩现在也不得在一条船上。”
    若是阿笙当真帮着合德和辛氏支持大皇子,那么就需要顺位继承。
    如此一来,在大皇子入主东宫之前,轩帝这个皇帝便要做得安稳才行。
    而裴钰却未必想要他当那么久的太平皇帝。
    “你可见过那大皇子?”
    阿笙摇了摇头,她似乎与合德交往至今,尚未正式见过大皇子其人。
    裴钰勾了勾唇,“待你见过他便知晓该怎么抉择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赶狗不入穷巷
    夜雨生寒,马车碾过湿漉漉的青石街,因此刻街上的行人颇多而放缓了行进的速度。
    阿笙轻轻地靠在软垫上休憩。
    她刚从天水阁离开,正返回窦府。
    东境五国最终还是选择了绥靖之策,以安抚寒庆为上,应了互通贸易的请求。
    因为五国朝廷都知晓,即便如此,哪个民商敢真的登上寒州?
    他们虽是应下,但这事能不能成可就难保证了。
    而阿笙则是得到了这个消息后,让锦瑟着手准备航船北上的事。
    这一忙碌就是多日,今日又是踏夜而归。
    阿笙难免觉得疲乏得紧。
    车马几分颠簸,她便在里面昏昏欲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惊马之声响起,马夫叱喝,阿笙抬眼便见一人窜入了马车当中。
    她看清来人,遂微微蹙眉,对外吩咐道:“无事,是我旧友。”
    马夫得了这话,方才放下心,继续策马前进。
    阿笙看着眼前的男子,一袭长服已经湿尽,就连冠带都随意地甩在脑后。
    汪旭阳一向自许才子风流,何曾有过这狼狈的时候?
    自风华宴之后便一直未有他的消息,阿笙还以为他该是忙得难以分身才是。
    汪旭阳神色十分谨慎,阿笙不由蹙了蹙眉。
    “你被人追?”
    汪旭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警惕地听着车驾外的动静。
    雨声滴答,行人匆匆。
    待马夫将车驾过一段距离,他才松懈下来。
    “从司政司离开便有几人一直跟着我。”
    汪旭阳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
    这已经是近日来的第几波,他数不清了。
    自他接手新政之事,便有世族之人找上门来,让他疲于应对。
    北境的事,他根本抽身不得。
    汪旭阳微抬的眉目中带着锋利的光,不由嗤笑。
    “想我那日还想与你谋划大事,如今便已经是自顾不暇。”
    说着,汪旭阳从自己的衣襟中摸出来一块小印。
    “这是陈王室留于我的印信,凭它便可与北境山中之人相认,请姑娘帮我这个忙,将人送回陈国去。”
    阿笙低目看着汪旭阳手中那一枚糖色小印,却并不接过去。
    “汪兄,当日你我所谈,只是顺船帮你载几个朋友,可不是替你做这细作之事。”
    事情便该是一码归一码。
    如今汪旭阳让阿笙帮忙做的事,这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见阿笙并不接手,汪旭阳握了握手中的印信。
    “你就不怕我向天家告发你的身世?”
    车外的雨浠沥沥,阿笙神色淡漠地看着汪旭阳。
    他的眸光被这寒风吹得低沉,在这略微摇曳的车厢之内透着凉意。
    阿笙却忽然勾了勾唇角。
    “不过罪臣之女的身份,我又何惧?”
    阿笙一不涉官职,二不涉国密,她是谁亦不妨碍她现在所行之事。
    汪旭阳却是嗤笑。
    “姑娘怕是不知,皇帝可听不得你那苏姓的身份。”
    “当年皇帝踩着苏家的尸骨才在前朝压过了景王的声势。”
    “你那苏三白的戏码让他坐立难安。”
    汪旭阳脸上勾出冷笑。
    “他一生重自己的声望,可容不得苏家还有心怀仇恨的余孽活着。”
    阿笙此时想起,裴钰曾经与她提过,皇帝查过她。